《猎杀中概股》(6)

　　去北京前，他看到一篇报道，一家美国教育机构要求新长江赔偿大量盗版其英语教材的侵权损失，李延安只答应给几千元人民币，而且告诉对方，你要来中国打官司请便，反正你也打不赢。

　　这篇报道被国会一些议员抓住，因为是介绍推荐人，大卫没少挨同行骂。

　　＂你看看你们自己的报道，你在给中国，给嫣嫣丢脸！＂在昆仑饭店咖啡厅，他把一份报纸摔给李延安。

　　李不紧不慢打开报纸，那是中国网一篇电讯，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北京新世纪跨国公司研究所所长王志乐警告，中国在美国上市的几十家企业，集体遭遇不断升级的诚信危机，呼吁中资企业守法反腐。

　　＂So what，你信这些？Come on, relax。＂李站起身，＂ 跟我找个地方OK一下，我给你找个嫣嫣一样的小妹陪陪，放松放松。＂

　　菲南多破例接受大卫做合伙人，一是要他的麻省和美银牌牌，二是觉得他诚恳好处。＂I am a workingclass white collar。I worked my own wayup。＂他操着浓重南美英语说。

　　菲南多的确喜欢大卫，他甚至在办公室说起自己的往事，原来他从来不对任何人说。但是他知道或许只有大卫不会讥笑，而会理解同情他。

　　说起过去，菲南多望着窗外的海湾，眼睛一下子变得忧郁而深邃。他去华尔街前打过十几种工，洗碗，扫街，搬运杂货，在购物中心做保安，在殡仪馆抬棺材。

　　他不是没有一颗高傲的心，但是英语说得像爆豆，皮肤半黑半白像串了秧，尖尖的三角鼻子上眼窝深凹，不但坐办公室的老板不要他，无论白黑黄姑娘眼中也都没有他。

　　＂But this is me。＂他发狠似地说：＂这就是我要出人头地的动力！＂   

　　在美国，华尔街在东部纽约，在纳斯达克上市的许多科技公司却在西海岸旧金山湾区的硅谷。许多中概股公司和硅谷的联系比华尔街还紧密，华尔街大投行在西海岸的运营中心，不是在旧金山金融区，就是在硅谷山头那些公馆式的豪华建筑内。因为这个原因，也因为喜欢湾区四季如春的气候，一年多前，菲南多把公司迁来旧金山金融区。

　　大卫知道菲南多不是圣徒，华尔街哪有圣徒。但是如果能保护投资人，而非炒家，同时做空赚钱，何乐而不为？

　　大卫没有让菲南多失望，他的加盟让各大投行老板们顿时另眼看待这个南美奸商。而大卫也自然风头更劲。

　　李延安给大卫的电话引起威利警觉。黛米尔很快也得到消息，她进来时，威利和迈克等正在开会，避免了再次单独见面的难堪。只有迈克看看二人，觉得哪里有点异样。

　　＂他一下飞机就去南湾一个Party，我安排了眼线。＂黛米尔说。

　　探员们看看她，又看看威利，现在看来包括威利，都不得不把她看作Task Force的一员了。

　　那是非正式的小型聚会，在南湾山间的乡村俱乐部。石老板做东，他本人却正在Espen滑雪胜地出席一次名流年会，嫣嫣和石太太----杰西卡的妈妈代替他迎接李延安。

　　嫣嫣伯父石老板是硅谷有名的实业家，公司名列美国私人企业500强前列。工厂有几条生产线，每天源源不断产出等重比黄金还贵的无线芯片，光接听电话记录订单的员工就有600多人。

　　嫣嫣听伯母说过伯父买房的事。当时他第一次来湾区，从飞机上看见高尔夫球场起伏绿地中耸立着一栋栋豪宅，就对手下人说，给我找那里。俱乐部老板开始还有几分不情愿，他出价是高，但是那些惯于在球场上挥杆谈论生意的钜富业主们还从来没有东方邻居。

　　石老板是华人在硅谷的骄傲，李延安是海归在中关村的象征。一老一少成为忘年交，都因为嫣嫣。

　　没等人到齐，嫣嫣就发现Party主角并非李延安，而是一位她并不认识的富二代，Jerry 吴。

　　＂姐，你连Jerry都不知道？！＂杰西卡说起吴家少爷来充满景仰，似乎不知道是莫大的罪恶。＂你没看过匪我思存的小说吗，他是里面一个原型人物，还在香港拍过电影，连韩国女孩都为他疯狂！＂

　　嫣嫣只好内疚摇头。难怪说是疯狂，她可看不出有多少明星相。她惊讶地看着妹妹，她是在追星的年龄，不过过去从没对谁如此上心。杰西卡小学在TV上看英文版的Mermaid，中学用iPod 听台湾和南韩歌曲，进了旧金山加大医学院以后，包里总揣个Kindle Fire，迷上了中国最新版言情小说。

　　＂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杰西卡不由分说把嫣嫣拉到吴面前："Jerry哥，这是我姐嫣嫣，也是你们大陆来的。她可是清华高材生，你可以跟她谈生意。＂

　　＂嫣嫣姐好！＂

　　嫣嫣握住他伸出来的手，觉得他心不在焉。不光对她，也对毫不掩饰一门心思喜欢他的杰西卡。

　　他细高个子，看着也就二十岁，按美国男孩标准瘦了点，一身白色耐克运动衣，一张女孩般的白净瓜子脸。还跟着两个年纪大的随从似的人。

　　＂您好，石总，久闻大名，陈年赓，大家都叫我陈Sir.＂他身后的一个矮个子男人热情地递上一张名片。

　　嫣嫣见过陈Sir，知道他是湾区活跃人物，却从未看过他的名片，正反两面中英双文十多个吓人头衔。

　　李延安由石太太陪着走进门。Jerry看见他马上露出笑容。李延安上前搂住他肩头：＂嫣嫣，见过我小兄弟了吧，远鹏集团少东家吴少杰。Jerry，这可是你姐，要是怠慢了，我饶不了你！＂

　　吴像小姑娘一样笑眯眯看着嫣嫣。她不由重新打量他。她当然知道远鹏集团，是银杉公司联合华尔街几家大投行，保荐它旗下的远鹏科技在纳斯达克上了市。远鹏集团是家私企，主营包括商业地产和节能科技，她原以为公司老总是位大腹便便的商人，没想到是位杰西卡眼里的帅公子。

　　＂来，杰西卡，叫客人们到吧台来，先喝点什么。＂石太太招呼着。

　　嫣嫣伯母是石家第一代混血大美女。杰西卡外公早年不满台湾政治来到美国，在伯克利做东方学教授，爱上了自己的金发女生，等她毕业娶了她，成为学校的佳话。

　　他们生下女儿，又嫁给来自香港的石老板，生下杰西卡。于是石家屋顶下有两个混血美女，一个一半华人血统，一个四分之一白人血统，不光是乡村俱乐部舞会，也是南湾华人聚会的一道风景线。

　　嫣嫣刚到美国，就很喜欢芭比似的半洋娃娃妹妹。去巴黎，米兰，东京和上海，都会给她带一堆最时兴的少女装，帮她左打扮右打扮。

　　＂姐，你自己怎么不打扮？＂

　　嫣嫣总是开玩笑说：＂因为我不像你，没杂交优势，不像芭比娃娃。＂

　　杰西卡却很认真，美国长大的孩子都这样：＂咱家算什么，那天上历史课，老师要我们列家族历史，班里一多半学生至少五六种血统，我才两种都不好意思说。要不怎么说美国是Big melting pot。＂

　　这一年，杰西卡成熟多了，更关心祖国的事，还经常问：姐，你说我毕业后，是回台湾，去香港威尔士亲王医院，还是中国陕北做乡村医生？

　　李延安端着鸡尾酒杯走到嫣嫣身边。

　　＂大卫怎么没来，我在北京就给他打电话了？＂

　　嫣嫣没吭声。

　　李看看她：＂不是闹别扭了吧？这些大鼻子，就是太认真，别理他！过几天就好了。＂

　　＂你这趟来计划是什么，李老板？＂嫣嫣想转移话题，半打趣半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