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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与考证:萧红居地安葬地及纪实作品研究》(2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7月31日15:30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郭淑梅

  她开始出现在萧军的作品中。萧军《漫记•一篇文字》写于1934年2月5日,3月发表于《国际协报》副刊《国际公园》,该文是一篇推介文章,主要介绍署名陈丽娟的女孩写的一篇名为《别了!哈尔滨》的散文。萧军写道,“这篇文字是一个南国的女孩子,连同一页信寄给我的,她要我代投到‘公园’”里来,并且还要我写几句话在前面。因为我们认识并不很久,现在她便回她的故乡去了,我实在也想不起应该写什么,并且这篇文字也还写得太幼些。……我们仅是很平凡的认识!现在她走了我们也并没什么甚大的怅惘!

  然而,在陈丽娟的《别了!哈尔滨》中,很明显是一个女孩子受到伤害后的一种发泄。“莫名其妙的难舍,牢牢的在她古井似的心波中动落着,虽然她是深恨哈尔滨,但归根结底,她不能承认哈尔滨就没有她所流连的地方。至少,这人间的假面具已使她傻孩般的人吓得三魂去了两个。虽说她牺牲的代价太贵一点,但能跑得六千里遥的塞北来受这番‘洋洋可观哉’的一大篇教训,实在倒也值得。”

  陈丽娟,也即萧红《一个南方的姑娘》中的程女士,《萧红死后——致某作家》的作者一狷。

  与汪林不同,对程女士和萧军的来往,萧红表现出明显的不快。

  程女士曾经到商市街25号拜访过萧军,因为她在报上看到“旧剧”正打笔仗,她很赞赏一位署名“郎华”做的论文,经人介绍就与萧军相识。萧军去学开汽车回来后,也向萧红打了招呼。“新认识一个朋友,她从上海来,是中学生。过两天还要到家里来。”程女士到萧红家里时,萧红对她的描写表现出酸酸的嫉妒,“她很漂亮,很素净,脸上不涂粉,头发也没有卷起来,只是扎了一条红绸带,这更显得特别风味,又美又净。……到晚上,这美人似的人就在我们家里吃晚饭”。

  吃饭以前汪林到家里来,约萧军去滑冰,发现程女士在,就问了句“你怎么到这里来?”

  “我怎么就不许到这里来!”

  汪林和程女士是在舞场相识的,这让萧红感到置身于穷困潦倒境地中的自己与她们这类时髦小姐的天壤之别,她们是处于不平等的两种社会身份和地位。

  因此,她自尊地持规避立场,不想与其往来。萧红的绝决,并未影响到萧军。萧军不顾到穷人的身份,依然快乐地接受来自富有家庭的女性邀请,无障碍地交往,而萧红明确地拒绝与她社会地位不同,尤其是高于她社会地位的女性交往。“程女士当然也是常常进舞场的人了!汪林是漂亮的小姐,当然程女士也是,所以我就不再留意程女士了。环境和我不同的的来和我做朋友,我感不到兴味。”

  对于程女士,萧红写到她与萧军的关系越发密切起来,她常来借冰鞋。“她渐渐对郎华比对我更熟,她给郎华写信了,虽然常见,但是要写信的。”萧红充满讽刺的语调,已视程女士为情敌。

  “我看她近些日子更黑一点,好像她的‘愁’更多了!她不仅仅是‘愁’,因为愁并不兴奋,可是程女士有点兴奋。……有我做障碍,她没有把要诉说出来的‘愁’尽量说给郎华。她终于带着‘愁’回南方去了。”

  多年以后,身居南方的程女士署名“一狷”,在一家新创刊的杂志《千秋》上发表的一篇文章《萧红死后——致某作家》,对于萧红在《一个南方的姑娘》的描述非常愤怒。她站出来为自己鸣冤,萧红是误会她了。萧红写到她常给萧军写信一事,程女士的陈述是,“听得外面门响,你忙忙地塞一封信给我,我虽然不知道那里写些什么,但你这种神情,也使我直觉到这封信是不便给她看的,即急急塞在手皮包内。就在这当儿她进来了,我的脸涨得通红,她也装作不看见,我就搭讪着告别走了。”她向公众提供的事实是,并非她给萧军写信,而是萧军给她写信。这颠倒黑白的事情,让她愤而责备萧军,为什么不站出来给一个正确的说法,让萧红了解实情。

  等她回到家里,非常好奇地先拆那封信,“信里面除一张信纸还附有一朵枯萎的玫瑰花。信的字里行间除了慰勉我努力上进之外,也绝无一个字涉及这杂奇异的玫瑰花。”程女士收到的这干朵玫瑰花,对她一个中学生来讲,应该懂得暗含的暧昧意蕴,但对萧红转嫁于自身的误解,程女士还是表达出她的愤怒。她认为,对此萧军应该承担责任。

  萧军在与萧红同居关系存续期间,喜欢对女孩子送干花之类的,表示爱意,应该是事实。在这里,程女士的揭幕也可以得到萧红的印证,在信里夹一朵玫瑰花,或是其他干败的叶子,是萧军的习惯。萧红在日本也曾接到他寄的叶子,这也是某些文人示爱的一种方式。

  因此,分析萧红《商市街》,杨玉峰先生指出“纵然后来许多著作都强调萧军如何善待萧红,相信萧红的上述一番怨言(指对聂绀弩抱怨萧军不忠实),是经过长时间苦痛经历,感受良深后的陈词!”

  杨玉峰先生的结论极具说服力,萧军相当相信自身的男性魅力对女性吸引力。《漫记•男人和女人》一文中他说,“女人喜欢勇猛强健的男人们,就如一个猎者喜欢一头凶猛多力的兽一样。”“你不要要求你的爱人给你守贞洁,你应该估计你自己的爱力,能否压倒他或她窒息,还有剩余?”可见,在两性关系中,萧军相信“生存竞争,适者生存”的“生物进化论”。

  上海期间,当他读到托尔斯泰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他确信自己就是渥伦斯基而不是卡列宁。他认定自己适合当情人,而不适合做丈夫。

  事实上,他的自我感觉也并不差,他的体育棒子抑或美专学生的健康的男性风姿,结合着他喜欢以“花花草草”表情达意的浪漫情愫,确实是引起一些女性的关注,也同样吸引着萧红。对萧红而言,过份花哨的喜欢展示男人魅力的萧军,并不是可以让她安心工作和生活的伴侣。然而,萧军却还有另一方面的优点,他仗义执言,呼朋唤友,敢爱敢恨,这些素质又时时使他光彩照人,魅惑着萧红。对于他这个具有强盗灵魂的人,萧红确很难舍。

  在拉都路351号住的一个多月,几次朋友要求帮忙,萧军都没有帮成。无形中得罪了这些朋友,很关系疏远起来。再相处下去,双方都很尴尬,两人商量后决定再次搬家。

  第三节 上海萨坡赛路:《生死场》纪事

  1935年6月,两萧从与青岛朋友们合租处351号搬出,住到与吕班路东面南北并行的一条小路萨坡赛路(现淡水路)190号唐豪律师事务所。唐豪是两萧的朋友,两萧住在唐豪家二楼的后楼。

  萨坡赛路地处法租界。在这里,萧红第一次见到文艺理论家、诗人胡风,胡风夫人梅志。萧红和梅志本该早在鲁迅先生正式请两萧吃饭的梁园豫菜馆(1934年12月19日下午6时)见面的,那次吃请,原是为胡风夫妇儿子做满月的由头而招集的宴请,主宾却没到场。两人失之交臂。梁园豫菜馆事情已过去半年,萧红在家中设宴招待一些来自东北的作家,包括罗烽白朗夫妇。在家负责照顾孩子的梅志这次没有错过机会,她随胡风去赴萧红家宴。

  梅志回忆,大家都围在长桌前包饺子,萧红擀皮儿。梅志是南方人,不知道如何包饺子,但在当时的气氛下,年轻气盛的她大胆地包起来,可是总也包不好,“可能都出汗了”。萧红看到她为难,就大咧咧地对她说,“得了,你不会包,在一旁歇着吧!”为她解了围。多年后,梅志对这包饺子的场景记述得真切可靠,生动活泼,可见其观察能力之强,记忆力之好。萧红的一句“得了吧”,“在一旁歇着吧”,不仅把萧红性格中的豪爽之气直露无疑,而且确实让萧红家乡人感到亲切。因为直到现在,哈尔滨人仍然频繁地使用“得了吧”“歇着吧”作为祈使语,意谓,行了,可以了,算了吧等等。

  这次见面,梅志对萧红的印象是,她是一个普通但非常能干的家庭女妇。“瘦高的身材,长长的白皙的脸,扎两条粗粗的小辫,一对有点外突的大眼睛,说话时声音平和,很有韵味,很有感情,处处地方都表现出她是一个好主妇。”

  萨坡赛路的这处房子,在法租界里算得上中等以上的英国式建筑。房间大而阴暗。地板、窗框都是棕色调子,显得房间阴沉沉的。一次,胡风夫妇偶然来访,碰巧看到萧红扎着花围裙,气喘嘘嘘地擦地板。

  胡风看到萧军不在家里,就追问起来。

  “怎么你一个人?三郎呢?”

  她一边请我们坐,一边说,“人家一早到法国公园看书用功去了,等回来你看吧,一定怪我不看书。”停了一会儿,似乎忍不住了又说:

  “你们看这地板,烟头、脏脚印,不擦行吗?脏死了,我看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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