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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与考证:萧红居地安葬地及纪实作品研究》(18)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7月31日15:30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郭淑梅

  夏天窗前满种着牵牛花,种得太多啦!爬满了窗门,因为这个叫“牵牛房”。主人大声笑着给我们讲了一遍。

  “牵牛坊”的幸福生活时刻提醒着萧红,她物质上的贫穷。她享受着“牵牛坊”朋友带给她的精神和物质的“接济”。

  胖朋友的夫人小蒙古递给她的装在信封里的十元票子,让两人很有底气地生活了一段。

  第二天,一些朋友来约我们到“牵牛房”去吃夜饭。果然吃得很好,这样的饱餐,非常觉得不多得。有鱼,有肉,有很好滋味的汤。又是玩到半夜才回来。这次我走路时很起劲,饿了也不怕,在家有十元票子在等我。我特别充实地迈着大步,寒风不能打击我。

  ……我的勇气一直到“商市街”口还没消灭,脑中,心中,脊背上,腿上,似乎各处有一张十元票子,我被十元票子鼓励得浮浅得可笑了。

  “牵牛坊”请朋友集聚的夜晚美味的晚餐……,都让萧红刻骨铭心。 “中央大街”、“马迭尔”旅馆、松花江,一直像不朽的石头一样流传下来,尽管物是人非,朝代更迭,不变的地点称谓,偶尔,在夜晚灯光通明中,隐隐地透露着萧红那个时代的氛围。

  “新城大街”,“中央大街”,行人很稀少了!人走在行人道,好象没有挂掌的马走在冰面,很小心的,然而时时要跌倒。店铺的铁门关得紧紧,里面无光了,街灯和警察还存在,警察和垃圾箱似的失去了威权,他背上的枪提醒着他的职务,若不然他会依着电线柱睡着的。再走就快到“商市街”了!然而今夜我还没有走够,“马迭尔”旅馆门前的大时钟孤独地挂着。向北望去,松花江就是这条街的尽头。

  “牵牛坊”的人们经常跳舞、捉迷藏、玩乐,都是些文人墨客的把戏。但又常常在不正经的掩盖下讨论些正经的话题。

  玩得厌了!大家就坐下喝茶,不知从什么瞎话上又拉到正经问题上去。于是“做人”这个问题使大家都兴奋起来。

  ——怎样是“人”,怎样不是“人”?

  “没有感情的人不是人。”

  “没有勇气的人不是人。”

  “冷血动物不是人。”

  “残忍的人不是人。”

  “有人性的人才是人。”

  ……

  郎华正在高叫着:

  “不剥削人,不被人剥削的就是人。”

  在萧红淡而又淡的描写中,“牵牛坊”的左翼政治倾向不言自明。因此,萧红也在预示着这些左翼文艺家们尚不知道日本人的厉害。不过,那些狂欢的夜晚之后,萧红注意到街上巡逻的日本宪兵。

  小“电驴子”(摩托)从马路笃笃地跑过,又是日本宪兵在巡逻吧!可是没有人害怕,人们对于日本宪兵的印象还浅。

  萧红纪录的哈尔滨这段历史,日本宪兵对左翼文化人的残酷迫害还没具体表现出来,一些人消失了,也只是传闻而已。当《跋涉》查禁,传出两萧上了日本宪兵的黑名单,她和萧军,不得不收拾起行囊,迅速逃往关内。留在这里的她的朋友金剑啸,仍然继续着文化抵抗,最终被投入监狱,死在日寇手里。

  萧军回忆那段危险的日子,一些反满抗日和中共地下组织不断有人被捕,《夜哨》停刊,星星剧团团员被捕,画会借用民教馆的房子被收回。朋友们不断劝告他们离开哈尔滨。

  萧军讲武堂同学黄田尤其是担心两人安全。他在伪满警察局当警佐,警告萧军必须走,不能再“闯大运”(“撞大运”)了,他会为两人积攒路费。“我办公室的隔壁就是讯问犯人的地方,他们打人时那种叫骂声和犯人们的哭喊声,我全听得很清楚,万一哪一天他们把你弄了去,给你用刑,你让我怎能够听下去啊!”在朋友的劝说下,两萧决定出走。

  第七节 金剑啸“天马广告社”旧址

  萧红、萧军逃往青岛前,在哈尔滨吃的最后一餐是在金剑啸的天马广告社。天马广告社是金剑啸和候小古所开设,位于哈尔滨道里区西十五道街33号。

  金剑啸是萧红、萧军的朋友,是哈尔滨多才多艺的画家、诗人、戏剧家。1929年由陈凝秋(塞克)介绍,进入《晨光报》任副刊编辑,1930年赴上海新华艺术大学习画,加入中共地下党。参加左明的“摩登社”演剧活动。在校组织“新华剧社”。

  在风声紧的那段日子,金剑啸也考虑到出走。他去商市街25号,希望与两萧一道去上海。在上海他有几个学画时认识的熟人。他让两人准备一下,五、六月份走。他还笑言把身上的皮大衣带着,上海皮衣值钱,万一没钱花可以卖掉换钱。舒群恰好也从青岛来信,邀请两萧前往。

  一位中共地下党负责北满军委的朋友北杨,被日本宪兵队弄去打了一顿,组织上决定让他去磐石游击队。临走之前他通知两萧,宪兵队在他身上搜出的纸片记有萧军的名字,并说宪兵队的人告诉他,他们知道萧军,问他是怎么认识的。北杨说萧军跟他学日语。他和萧军在商市街25号屋里说话,还要派萧红在院子外面“站岗”,看是否有跟踪。

  决定出发前,金剑啸沮丧地说他不能一同走了,因为“孩子和老婆无处安排!我当然无法带走他们,我要对他们负责任呀!不能丢开不管,让他们去讨饭、去饿死!”他为两人开列了上海他所认识的人名和地址,就此永别。

  “九一八”事变前,金剑啸经北平返回哈尔滨。受中共北满特委的委派,组织抗日演剧活动,创作了话剧《海风》。为《满洲红旗》和抗日小报画插画或漫画。他和哈尔滨口琴社的候小古创办了天马广告社,与罗烽、舒群、姜椿芳等地下党人联合萧红、萧军、白朗、金人等进步文化人从事左翼文化活动。1932年,他与萧红、白涛、王关石、冯咏秋等人举办了“维纳斯助赈画展”,成立“维纳斯画会”。1933年,“星星剧团”,《大同报》副刊《夜哨》,《国际协报》的《文艺》周刊相继出世,金剑啸和这个左翼文化群体发表了许多小说、散文、剧本、诗歌,掀起了哈尔滨左翼文学潮。在萧红、萧军离开哈尔滨前,他用两个小时为萧军画了一幅肖像油画,将萧军的神态抓得很准,可见其艺术功力。

  1935年,他去齐齐哈尔《黑龙江民报》任副刊《芜田》的编辑,创作了描写抗联战士的长诗《兴安岭的风雪》,以“巴来”笔名在《芜田》上发表了部分章节。他组织“白光剧社”,在齐齐哈尔演出进步话剧,引起日本特务机关的注意。1936年初,返回哈尔滨,接手《大北新报》大北画刊的主编。6月10日,他在《大北新报》画刊上刊登了高尔基病重和在日留学生演出高尔基《夜店》的照片而被捕入狱。日本宪兵获知他是齐齐哈尔《黑龙江民报》的巴来,将其押到齐齐哈尔与《黑龙江民报》并案,8月15日遭日寇杀害。

  萧红的《广告员的梦想》、《广告副手》记录了她与金剑啸为电影院画电影广告的点点滴滴,在得知他被杀害时,为他写下悼诗一首《一粒土泥》。

  萧红居于商市街时,看到萧军终日为生计奔波,还经常会失业,很想自己也负担些。恰巧两人发现《国际协报》登了召聘广告员的广告。萧红以前学过画画,月薪40元对她是个不小的诱惑,就想去外面求职业。他们在街上遇到了金剑啸。

  “我的事情很忙,四点钟下班,五点钟就要去画广告。你们可以不可以帮我一点忙?”

  听了这话,郎华和我都没有回答。

  ……

  “我们一同走吧,郎华呢?”

  “他出去了。”

  “那么我们先走吧。你就是帮我忙,每月四十元,你二十,我二十,均分。”

  在广告前站到十点钟才回来。郎华找我两次也没有找到,所以他正在房中生气。

  这一夜,我和他吵了半夜。他去买酒喝,我也抢着喝一半,哭了,两个人都哭了。他醉了以后在地板上嚷着说:

  “一看到职业,什么也不管就跑了,有职业,爱人也不要了!”

  我是个很坏的女人吗?只为了二十元钱,把爱人气得在地板上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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