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大汗》(5)

　　虽说天下知子莫若父，但母子同心，其利断金。唆儿忽合塔尼平日里为人和善，但对孩子的管教却从不怠慢，她深知几个孩子的秉性，虽然几个孩子还小，但已经显露出他们成年后的性情，尤其那忽必烈，只是拖雷平日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对这几个孩子不如自己了解，便笑着说道：“你呀，每天忙于政务、军务，没有时间观察孩子，你慢慢会看明白的。”拖雷看了看妻子，信任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此时的成吉思汗正与也遂夫人坐在睡榻上相谈。也遂叹气道：“大汗，您真的决定亲征？”

　　“有什么不妥吗？”

　　“大汗，您年纪这么大了，怕身体吃不消啊。”

　　“我还不老。”成吉思汗斩钉截铁道。

　　也遂太了解眼前丈夫的脾气了，他是个从来不会服输的人，只是每个人都会老，这是天命，而天命难违，哪怕他是万人敬仰的大汗。想到这，也遂劝道：“大汗您有四个英雄的儿子，他们个个都能带兵打仗，还有那么多的千户长和军队，为什么非要再去征战，消耗自己年迈的身体呢？”

　　成吉思汗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离不开马背了。”也遂眼圈发红，欲止又言：“我有句话憋在心里有些日子了，想说又不敢开口。”

　　成吉思汗有些吃惊地睇视着也遂：“你怎么了？今天，你是我的夫人，有什么话还瞒着我吗？”

　　“不是的，我怕您听了不高兴。”

　　“只要是真心话，不高兴也得听啊。你说吧。”

　　“大汗，您只想到越高山渡大水，征服平定诸国，但是，您不想想，天下有生之物皆有生必有亡，您大树一样的身躯一旦倾倒，对芸芸众百姓，在您四个英杰儿子中，将委以谁继大位呢？您难道一点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怎么能不想呢。”成吉思汗一惊，旋即又平静下来陷入沉思，良久才说：“也遂，你说的是逆耳之言，但是，我能接受。是啊，我该考虑这件事情了，我是千思万想也想不明白呀。你刚才讲四个英杰之子，是对的，正因为四个都是英杰……所以……”

　　“那，索性选长，术赤吧。”

　　“他……”

　　“您是怀疑他的身世？怕他三个兄弟不服？”

　　“是啊，尤其是察合台。立术赤，察合台会跳起来，我死后必然手足相残。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也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丈夫的看法，提醒道：“我看拖雷能征善战又识大体，不可以吗？”

　　“他是最小的，我怕他镇不住三个哥哥。”

　　“察合台呢？”

　　“他万万不可，性格刚烈，心性促狭。统驭一方还可，不堪当大任。”

　　“那只有窝阔台了。”

　　“窝阔台性情宽仁可以考虑，但是，他的孩子们，没有一个赶上拖雷孩子的。我怕他以后又生变乱。哎，真是人无法做好百年之虑啊。”

　　成吉思汗望着妻子，不再多言。

　　自从那天成吉思汗无意间说出忽必烈有大汗之象后，满营帐都在议论此事，究竟是谁能够接下成吉思汗的位子。术赤虽贵为长子，但身世问题始终难以服众，他自知如此，便将继任的希望转移到拖雷身上，但他并不知道拖雷的想法，便叫来拖雷商议。

　　术赤直来直往，见拖雷便说道：“汗宫中传出秘闻，父汗要选立汗位继承人呢。”

　　“我也有所耳闻，但是，父汗身体还健康，不应着急吧。”拖雷说道。

　　“拖雷不必瞒着哥哥。你是我最小的弟弟，自小我最疼你，我背你满草原跑，你没少在我背上撒尿。你应该跟我同心。”

　　拖雷不解其意，以为术赤自己想接替父位，便说道：“大哥，你既然这么说，我一定支持你当继位者。”

　　术赤见拖雷难察其心，无奈地说道：“咳，我不是这意思，你是最聪明的人。你最清楚，我不可能，察合台这一关就没法儿过。”

　　“那你的意思是？”

　　“我推举你当继位人，你本来就是守灶的儿子。”

　　拖雷一惊，沉思片刻道：“大哥，这恐怕不行。我最小，我怎么能越过我三个哥哥呢。我不可。”

　　术赤腾地站起来手指着拖雷：“拖雷，你在这关键时刻，就像刺猬一样缩进皮里，不想露头了？难道你让察合台当汗，受他的气不成？”

　　拖雷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都是我的亲哥哥，我怎么办啊？干脆让父汗定夺吧。他定谁，就是谁。”

　　术赤见拖雷无意其位，自己再劝说也是徒劳，索性不再劝说，只留下一句：“拖雷你真让我寒心。”

　　隔了几日，术赤觉得拖雷能够回心转意，便再次叫拖雷详谈，术赤道：“父汗说你儿子忽必烈将来必得一统天下，这是说给你听的，你为什么执迷不悟呢？”

　　不想拖雷心意坚决，回道：“大哥，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我不想父母还都活着的时候，兄弟手足相争，难道我们还不如一群狼吗？”

　　术赤站起来盯住半晌拖雷，然后颓坐在那里闭上眼良久，终于无奈地挥挥手，示意拖雷离开。

　　到了晚上，拖雷与夫人唆儿忽合塔尼聊起了白天术赤和自己交心的话，唆儿忽合塔尼听完拖雷所说，略有怪意道：“你这么说，太伤大哥心了。本来他的身世之谜，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且，你不是多次说过，术赤自小最疼你。你怎么就那么伤人啊，还说出狼来了。谁成了狼，术赤大哥也不会成为狼。”

　　拖雷本想听妻子劝慰，不想惹来嗔怪，便不耐烦道：“好了，我都心烦意乱的，你唠叨个没完。”唆儿忽合塔尼只好住口不说。她并不清楚，关于继位的问题，拖雷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愿表露。退让有时候是一种智慧，争抢的结果可能是多败俱伤。窝阔台的想法和拖雷相似，只是他的夫人乃玛真秉持着一己之见，在丈夫与几位兄弟间不断寻找上位的可能。

　　关于忽必烈接任的传言并没有影响他游玩的兴致，难得苍茫的草原上还有一座庙，虽是破旧，终究与毡帐有别，引起了忽必烈强烈的乐趣。那庙门前冷冷清清，庙内的中原佛教宗师海云法师着袈裟，脖子上挂着佛珠，身后跟着两个徒子，刚好撞见了领着幼弟阿里不哥的忽必烈兄弟二人。

　　“阿弥陀佛，二位汗孙要去哪里？”

　　“到你庙里玩。”忽必烈爽快地答道。

　　“阿弥陀佛，汗孙难得有这个慈性慧心，好，我领你们二位汗孙拜佛。”

　　转身对两个徒子说：“你们先去，我有事去不成了。明日再去拜会。”两个徒子双掌合十施了佛礼，便离开了。

　　寺庙简陋冷清，三五个僧人默然站在各处，很惊喜地看着这二位汗孙。海云法师对徒子们说道：“你们都过来认识认识。”几位僧人走到跟前来，都双掌合十口念：“阿弥陀佛。”

　　海云法师说道：“这二位就是成吉思大汗的孙子，拖雷大王的儿子忽必烈、阿里不哥。是我们的大施主。”说完便领着忽必烈、阿里不哥到大雄宝殿里。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十分好奇地瞅着僧人们。

　　大雄宝殿也只有三间房子大。正中靠北面南是一尊释迦牟尼塑像，像前燃着香，并没有什么善果之类的供品。忽必烈瞪大眼瞅着佛像，阿里不哥东张西望。

　　海云法师道：“汗孙，这位便是我们佛教创立者，释迦牟尼佛。”

　　忽必烈好奇道：“他不是蒙古人，也不是汉地人是吗？那你们为什么供他？”

　　海云法师道：“汗孙聪慧，他是西域天竺国佛。佛是天下最大智慧者，佛讲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救苦救难。人类的苦难太多，所以，我们信仰供奉佛。”

　　“噢！”忽必烈并不能完全理解海云法师的话，便随口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