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大力推荐优秀作品的考虑,中国作家网特开设“十号会议室”栏目,聚焦那些或受到广泛关注的,或仍未被充分重视的文学新作,约请中青年作家、评论家参与评点,集特约评论、深度对话、创作心路等相关信息,与读者共同展开阅读与探讨,力求以丰富的角度全面呈现作品的魅力。2025年10月总第二十一期,中国作家网“十号会议室”栏目为大家推荐傅菲的散文集《深山欲雪》。傅菲驻扎大茅山三年,实地探访山林中的每一个角落,以脚为笔,书写山涧、鱼鸟、山民的命运。《深山欲雪》中,山涧虫鸟蓬勃生息,山民腌菜煮茶烟火绵长。作品将山民口述史、博物学观察与东方哲思熔铸一体,展现散文写作的厚重与轻盈。(本期主持人:陈泽宇)
你会有那种……除非心头很静时,就无法读进去的书吗?
傅菲的《深山欲雪》对我来说是的。那些林场、山谷、河滩间的动植物观察,与育菇人、捕鱼人、养蜂收蜂人的交谈,种地、制菜、酿酒、焙茶之类的劳作过程,傅菲写得散淡,克制,含情。
假如我不用一种与文字等速的目光屏息去读,会错漏大量细节,只留下模模糊糊的气氛和印象。[详细]
作为“深山三部曲”的收官之作,《深山欲雪》凝结了傅菲多年的心血,由花城出版社于今年5月推出。
为了深入了解大茅山的自然生态与山民生活,傅菲耗时近三年,徒步走遍了峡谷、荒野、山脉、河流,进行了大量实地走访。
《深山欲雪》以知行合一的田野调查、独特的自然观察和充满哲思与美感的文字,为读者呈现了深山的奥秘与自然文学的独特力量。傅菲坦言,这是三部曲中他耗费心血最多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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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菲
那时我怀有野心,以社会学的角度,解剖学的方法,批判现实主义的态度……[详细]
自然文学最大的特质是尊重生命我一个人,深入深山,去辨识植物,去观鸟,去倾听虫鸣……[详细]
生命气场是散文的第一要素散文无论如何变革,唯一不可变的,是散文文本里弥漫的作家生命气场。没有生命气场的散文,是死散文。我把生命气场列为散文的第一要素。 [详细]

为山作注
在成为《深山欲雪》的责编以前,我曾编过傅菲老师发表于《花城》的《晓霞里》。其间的宁静与诗意,曾深深涤荡过我这位久坐办公室的看稿人。
初读《深山欲雪》时,这种感受更为强烈,扑面而来的山野气息、朴素的田野底色和丰沛的诗意让我确信:它不仅是优秀的自然文学作品,更是浮躁时代里一剂沉静有力的心灵良方。
江西大茅山,这片雄踞赣、皖、浙三省咽喉的原始山林,在傅菲的笔下,从宏大的地理名称聚缩成无数细微而具体的生命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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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于自然
傅菲在最新散文集《深山欲雪》的跋《自然精神》中写道:“问道于自然,也问道于人世。
长久以来,我们的文学始终更关注人的命运,更关注人的社会与历史,当我们谈问道于人世时,我们认为这样的作家作品理所当然,实至名归,大有裨益于世道人心。
但是当我们的文学关注自然,关注自然万物的生存、习性与命运,关注人与自然的错综关系,问道于自然时,我们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嗤之以鼻,认为这样的作家具有隐逸趣味,玩味小道,远离经世济用,无补于世道人心,致远恐泥。但是事情的真相真的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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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与人世的协奏曲
新世纪以来生态散文日益引起人们的关注和重视。韩少功笔下的山南水北,沈念笔下的大湖消息,张炜笔下万松浦的动物,王族笔下的兽部落……许多散文家都乐于倾听万物的心音,宣扬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理念。
以自然写作闻名的傅菲,其散文集《深山欲雪》以独特的视角和方式,谱写了一首着眼自然亦不忘人世的生态协奏曲。
在观物中感悟到人的生命应该和万物一样“有一种无穷无尽的生机”,应该充满仁慈与关爱乐观地活下去,而非深陷物质生活的泥淖,背负无尽的沉重与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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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然的诗行里,我们都是蹩脚的读者……
活在尘世间的人,或许都有一颗求取宁静的心。当人们真正走进自然,走进宁静,接触草木鸟兽时,能否安然于自然之中,能否真正找到心中的桃源之地,安妥那颗心。
我想,未必。
我们可能会有一种感受,在尘世喧嚣中渴望自然,在自然中又念尘世之情。一种生活总有劳累之时,徘徊成了一种生命的形态。一座围城,进去了,再出来,出来了,还渴望进入。我们这些普通人,冬天畏惧严寒,渴望夏天。夏天又埋怨炎热,迫切回到冬天。总不能安然于当下,顺道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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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山欲雪》中,作家多次书写山林中的人类居所在废弃后被荒野占据的状况,使其成为作品难以忽略的生态隐喻:《引浆源》《杨源坑》中都记录了峡谷的生态变迁史,森林经数十载的砍伐被消耗殆尽,又在人类撤离后的漫长光阴里渐渐恢复,木桥烂断,屋舍倒塌,为芒草、乔木所占;《盘石山峡谷》中,双溪水库生活区的旧楼房废弃坍塌后长满荒草,成为獾、野猪、山鼠、黄鼬等野生动物的临时避难所,昔日的菜地和楼前机耕道被树和杂草覆盖。曾因河水被投毒而绝迹多年的水鸟再次飞还,逐年增多,又栖息成群;《红隼落脚之地》中,野猪占据空屋为巢,驱而复返……“人把生活之地,交还给了草、树、鸟和野兽。”人类痕迹的消退反而使自然恢复了神性,这些荒废的场所作为文明失落的隐喻,既是人类文明脆弱性的证明,也是自然重掌主权的刻碑。从自然状态到人类破坏,再到人类离场后恢复至自然状态——这一循环演变的模式,本质上是自然主体在无穷的回归中彰显其永恒性,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人类作为客居者的生存定位。 [详细]
《元灯长歌》全书以傅菲的生养之地饶北河上游的郑坊盆地为空间载体,分四辑呈现发生在这块土地上的桩桩件件。第一辑“江河合水”,主体是这土地的革命时期和繁衍其间的人,虽每篇各有侧重的人物,却都能置于时代之中,颇有群像之感。第二辑“大地芳春”,来到了改革开放之后的乡村当下,人在时间之河中载沉载浮,却也展现出顽韧的生命尊严。第三辑“万物生动”,主要讲述人与动物的关系,在深入理解动物的同时,也深入理解了人自身。第四辑“舞咏而归”,探看乡村手艺人的技进乎艺,虽免不了沉重的悲欢离合,却隐隐翻出一层扎实的豁达。一本书结束,一个村庄就成了一条绵延不绝的河流。 [详细]
傅菲的新作《人间珍贵》是一篇题材颇为独特的作品,这篇散文以王德华的人生经历为主线,再现了医院里的“摆渡者”这个隐秘群体的工作场景与生活日常。当病人在医院去世后,“摆渡者”将逝者从病床转运到服务车,他们是逝者最后的陪伴者和护送者。在漫长的岁月里,王德华和其他“摆渡者”怀有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坚持为那些归去者送行,维护了逝者最后的尊严与体面。在现实生活中,“摆渡者”是一个个普通的劳动者,他们隐匿于医院的角落,从不言说自己的职业,身上却散发出温暖的人性之光。他们是人世间的艄公,默默为众生撑船。在傅菲的笔下,“摆渡者”所从事的逝者转运工作,是人间最珍贵的善行,值得众生感激与敬畏。 [详细]
“深山”是傅菲近年文字中的一块梦土,作者自言这是“一个乌托邦式的梦境”。2020年春《深山已晚》出版,该书是他2013年夏客居闽北荣华山下一年多结集的作品。2021年夏,傅菲去往德兴市大茅山北麓笔架山客居两年多,又完成了一本有关深山的书。书中,他写山窗明月、春酒冬菜、新麦方塘、鸟群游鱼……更有一个个面目清晰、敦厚淳朴的山民。傅菲近年的创作重心从早年的乡土书写转向自然书写,对此他有颇为清楚的自觉,“我在深山之中发现万物生命的价值,构建自己的美学。我力图将一座普通的山写出万千气象”,其间也分明辨出他个人创作一贯的对于自然乡土的可循之迹。傅菲力图在作品中构建一种个人的山地美学,如同怀特的塞耳彭、梭罗的康科德、约翰·巴勒斯的卡茨基尔山,他在其作品中也营筑了自己的文学梦土,早先的饶北河畔枫林村,如今的闽赣深山,因而也使得他笔下的自然万物有强烈的地方感,那是独属于他的风景、他的深山。 [详细]
张守仁先生在书的序言《自然的圣徒》中夸赞:“傅菲是个诗人。他诗意地栖居、观察、写作。”的确,傅菲以纯美的语言为阅读《深山已晚》的人,展开了一幅长轴山水画卷,每一个落笔的地方都细腻婉转,美成了空谷中回旋往复的诗。他在《鸟声中醒来》中看到了露珠的凝结之美:“光从天上漏下来,稀稀薄薄。空气湿润,在栏杆在竹杈在树丫在尼龙绳上,不断地凝结露水。……我看见露珠,人便安静下来,我便觉得人世间,没什么事值得自己烦躁的,也更加尊重自己的肉身。很少人会在意一颗露珠,甚至感觉不到露珠的存在。只有露水打湿了额头,打湿了身上的衣物,打湿了裤脚,我们才猛然发觉,露水深重湿人衣,再次归来鬓斑白。露是即将凋谢的水之花。它的凋零似乎在说:浮尘人世,各自珍重。……每一个早晨,鸟声清脆,光线灰白,露水凝结,这样的境界呈现在了我面前。缀满竹竿的露水,我是其中一滴。”[详细]
傅菲是一位有着自觉的文体意识和创作情怀的散文家,出生于赣东北农村,对乡村生活的体验极其深刻,他以散文家的血气和精神内核,构建出一个力量与美感并存的文字帝国,以悲悯之心关注草根人物的生存状态,通过对底层、沉默的弱势群体的关注,折射出生命的隐痛与荒凉,体现了普通人身上凸显出的纯真人性和美好品质。读者通过他的作品,可以体会到一种由爱而生的人文关怀。此外,他的散文中还蕴含着强烈的在场感——通过生活层面、身体层面、自然层面以及灵魂层面的多层次交织与碰撞,从不同的角度感悟生活,放飞自己的内心世界。傅菲的散文是用生命去体验的感受性文字,通过大量的灵魂与灵魂的对话、灵魂与肉体的反思,在饱尝人间烟火中,给人一种活色生香、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在真实、接地气的写作中透射出其文艺风格和哲理蕴含。 [详细]
人在繁忙奔走,万物暗示我们不要那么匆忙,该停顿需停顿,该安歇需安歇。傅菲在山中生活之后,放下了很多东西,门前森林溪流,窗外飞鸟星空。他将自然观察与反思一一写入此书。自然的质地等同我们精神的质地。我们关注社会,思考个体生命,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道,不至于活得迷茫。“夜静了,在冰箱下、在书柜背后、在床下,蟋蟀发出了兮兮兮的鸣声。蟋蟀的翅膀有锉状的短刺,相互摩擦、振翅,发出一种和悦、甜美的声音。兮兮兮,兮兮兮。我安坐下来,静静地聆听。我交出耳朵,彻底安静了下来。假如我愿意,可以一直聆听到窗外发白。天白了,蟋蟀的鸣叫声歇下去了,蝉吱吱吱吱,叫了起来。我是一个对声音比较敏感的人,对溪声、鸟声、风声、雨声、虫声入迷。闲余之时,我去荒僻冥寂的野外,在溪流边驻足,在林中流连。我是可以在溪边坐一个下午的人,凝视水波。流水声从琴弦上迸发出来似的,激越、清澈,淘洗着我的心肺。流水声是不可模拟的,简单往复,节奏始终也不变。入耳之后,又是千变万化,似群马奔腾,似崖崩石裂,似珠落玉盘,似瓦檐更漏。蟋蟀声也是这样的,兮兮兮,一个单音节,圆圆润润,一直滑下去。作为自然之声,每一个听力正常的人,都非常熟悉蟋蟀的鸣叫。”[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