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充斥在童书市场上的品质低劣、不适合孩子阅读的童书,安武林举了两个例子。首先是各种各样被改编和缩写的名著。一般的名著所面向的读者是成 人,儿童还没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去把握和欣赏这些名著。而且在混乱的图书出版市场上,名著常常成为出版社获取利益的最方便可取的资源,只需经过简单的改 编,就可以披着名著的华丽外衣推向市场。这些经过草率改编的名著,面目全非,艺术质量粗糙,不再是原汁原味,甚至把最精华的东西给缩减掉了,让孩子们阅读 这种“二手”的名著,效果大打折扣,也丧失了阅读名著的意义。其次是汇编类的儿童文学读物。同名著改编一样,汇编类的童书也是出版商利益最大化的产物。这 类童书有两大特点,或者不尊重原作者的著作权,很多书籍涉嫌侵权,或者刻意模仿,改头换面,比如将民间故事改成童话,或者将国外寓言改写成民间故事。这一 类书籍基本上就是大杂烩,不伦不类,毫无道理,而且对于民间故事、童话、寓言等儿童文学的体裁有所混淆,给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图书质量作为衡量童书优劣的显性标准较为容易区分,但涉及到适合孩子阅读的艺术风格和思想内容等隐性标准就不能简单地判定为非黑即白,其中有很多值得探讨和研究的空间。
例如对于安徒生童话是否适合孩子阅读的问题,专家学者向来有不同的看法。安武林认为安徒生童话不适合低年级儿童阅读,因为安徒生很多童话所表达 的都是成人的情感。甚至托尔斯泰也同高尔基说过这样的感受:“你读过安徒生吗?我读过,10年前我没读懂,10年后,我终于读懂了,他很孤独,非常孤 独。”而在刘绪源看来,安徒生童话虽然“故事有时显得冗长,有时又短得不像一个故事”,“对儿童来说,可能会觉得拖沓;更要紧的是,总有一种阴冷的气氛渗 透在他的作品中”,儿童在童年时未必喜欢,但他同时认为,安徒生是儿童文学作家的榜样。他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作家,“他写童话并不一味迎合儿童的兴趣,却在 其中顽强而真诚地表现着自己。包含了自己‘所独有的、无可取代’的真生命。安徒生童话对于西方儿童文学有着巨大的意义。”因此对于安徒生童话,应该选择性 地挑选适合自己的内容阅读。
“黑暗童话”:
经典改编的原则和底线
近期,“黑暗童话”成为大家讨论的热点,关于“黑暗童话”是否适合孩子阅读的问题引发了一场讨论。事情缘起于一篇名叫《一只丑小鸭的悲剧》的童 话。在这篇童话中,经典的丑小鸭的故事被彻底改写,丑小鸭美梦没有成真,它没有变成白天鹅,而是殒命于一个厨妇的刀下,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与经典原作相 比,这个故事显得残酷和灰暗,它所描绘和传达的灰色未来,它所讲述的悲惨命运,或许会对儿童造成不良的影响,也成为它招致众多批评的主要原因。
名家名作、经典原著能不能被改写?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这些作品早已进入公共的文化空间,成为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也成为很多作家再创造的母本。 在此基础上,衍生新意,价值附加,这本无可厚非,但是这种改变应该有其原则和底线,随意的无原则的改编不仅不会产生出新意盎然的佳作,而且会伤害到原著本 身,粗暴而拙劣的改编只会扭曲原著的本意,扭曲孩子们对经典作品、优秀作品的认知,败坏了孩子们领略文学艺术的胃口。
曹文轩认为,这些早已被人们铭记于心的经典名著就如同儿童文学的“圣经”,是数百年积累下来的文学财富,不能肆意挥霍或不正当使用。对原著进行 夸张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改编,对作品中的角色形象进行颠覆性的破坏,这些做法都不可取。如果作家有高度的创作才华和丰富的创造力,完全可以自己原创“黑暗 童话”,没有必要把才能施展在改编名著上。
随意改编之外,过多地展示生活的阴暗面,观点偏颇,态度消极,也是很多“黑暗童话”存在的痼疾。那么儿童文学是不是只能给孩子讲述美梦成真的美 好故事,而不去触及现实的种种真实呢?钱锺书就认为,童话把淳朴的小孩子教得愈简单了,愈幼稚了,长大了就处处碰壁上当。儿童文学不回避真实,也不掩盖矛 盾,但如何艺术地向孩子们揭示真实,如何在展示真实的同时又传递正能量,这体现了儿童文学作家的智慧和创造性。
樊发稼坦言,现在不少社会矛盾和问题十分突出,这些“阴暗面”通过儿童文学作品适当反映一下是可以的,但必须注意一个“度”的问题。对入世未久 的幼儿还是应该多展示正面、温暖、阳光的部分,这样有利于他们美好心灵的成长。对于那些负面的内容,在合理的尺度下写给年龄大一些的孩子看也是没问题的, 但作品不能把现实生活描述得一塌糊涂、毫无希望,因为这与真实的情况不符,会误导孩子的认知。
一些改编拙劣的“黑暗童话”对于孩子的成长的确具有某些负面的影响,但如果据此就一棍子将“黑暗童话”打死也不足取,在“黑暗童话”的判定上,还应该具体作品具体分析。
事实上,“黑暗童话”并不是中国童书的专利,也不是今天才出现的现象。在国外也有类似的童话作品。例如一本叫做《臭起司小子爆笑故事大集合》的 童书就很成功,受到孩子们的欢迎,并获得美国著名的图画书奖项凯迪克奖银奖。类似成功的受到孩子们欢迎的“黑暗童话”还有很多,这样一批书籍,或者将经典 原著的价值解构为趣味和笑料,或者在原著的基础上戏仿和改写,或者在原著的主题思想上生发出新意,在艺术上也有其可圈可点之处。
赵霞是对“黑暗童话”持宽容态度的学者,她认为,“对于这样的作品,我们不妨从艺术上对它进行有理的分析和批评,但还不至于在道德上对其作激烈 的上纲上线。毕竟,仅仅因为童话故事带有一定的‘黑暗’内容,就完全否定它作为一种儿童故事样式的存在合理性,这也是对儿童文学艺术的狭隘理解。”
赵霞认为,对于那些有意以渲染色情、暴力、恐怖等内容为看点的“黑暗”童书,不应存在艺术宽容度的问题,其出版行为可以明确划入律法惩戒的范 围;但对于那些仅仅因为冒犯了传统童书的艺术边界而被戴上“黑暗”标签的童书,则还有待更复杂细致的考量。因此,针对“黑暗童话”或“黑暗”童书的问题, 仅仅依凭一般的公众意志对其进行杀伐决断,是不具有充分的解释力的,甚至可能扼杀近一个多世纪儿童文学写作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童书艺术生态的开放性和宽容 性。
正如赵霞所说,对于这些书籍究竟是否宜于儿童阅读、以及在多大程度上适合儿童接受的判断,不是依靠严苛的律法规定或强势的舆论指责就可以解决的,它归根结底还有赖于一个科学、专业、公共的童书评判和儿童阅读指导体系的保障。
开卷有益:
在童年种下美的种子
阅读对于儿童成长的重要性,正被越来越多的家庭所认识到。健康的阅读可以帮助孩子们建立起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掌握阅读技能,养成阅 读习惯,并且通过儿童类文学艺术的书籍,让孩子们感受美,接受艺术的熏陶,培养孩子纯正的艺术品位,积淀艺术感悟。成长需要阅读,童年需要阅读。
现代科学虽然还缺少精确的量化研究,但是心理学界一致认为,对孩子来说,阅读是一种全方位、多维度的智力体操,它能使孩子的头脑逐渐变得灵活敏 捷,并进一步促进孩子心智的全面成长。教育家朱永新认为:“对于人的精神成长而言,学校教育相当于母乳。但是,学校的教育,学校的教科书教辅书不可能替代 儿童成长的精神食粮,就像母乳不可能伴随孩子终身。孩子需要自己的精神食粮,精神的成长依赖于阅读适合年龄发展的优秀作品。儿童的阅读有许多关键期。在生 活的每一个时期,儿童都会产生不同的精神饥饿感,需要阅读不同的作品,一旦错过了关键期,精神上的缺失就比较难以弥补。”
美国教育家霍力斯·曼曾说:“一个没有书的家,就像一间没有窗户的房子。”每个家庭都应该创造阅读的环境,在家中随处可看到书,随处可拿到书,让孩子习惯与书为伴,让书成为孩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元素。在这一方面,父母应该身体力行,做孩子的榜样。
读书应该成为家庭生活的一部分,并且应该在轻松自由的气氛中进行。现在很多家长让孩子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以规定的方式,读规定的书,往 往招致孩子的叛逆,对阅读产生抵触心理。可想而知,这样的阅读在孩子的成长中收效甚微,与家长的初衷也背道而驰。应该还阅读以本来的面目,不要让阅读携带 太多功利性的目的,惟有如此,也许才能收效最大。
在书籍的选择上,很多家长和老师往往只给孩子推荐以认知为目的的知识类书籍或者教辅书籍,而小说、童话、寓言、民间故事等等童书,则被认为是闲 书,是无用的书,会干扰孩子的学习,被统统拒之门外。这其实是错误的观念,文学类的书籍并不是无用的书,它也许没有很多针对性的教辅书籍那么直接和“有 效”,但它的影响持续绵延,烛照深远。好的儿童文学、好故事给孩子带来的不仅是美妙的阅读体验,还有对成长的启迪,对意义的探寻。文学是呵护童心的重要方 式。
童年的阅读带来最初的文学艺术积淀,影响会持续孩子的一生,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郭沫若两三岁时,母亲常给他读唐诗。他说:“我之所以倾向于诗 歌和文艺,首先给予我以决定性影响的就是我的母亲。”巴金说,他母亲温柔的读词声是自己童年时的音乐。有专家研究证明:一个学生的课外阅读量只有达到课本 的4-5倍的时候,才会形成语文能力。我国著名的语言学家吕叔湘先生也说过,他学习语文,三分得益于课内,七分得益于课外。
文学艺术同认知性读物一个主要的不同就在于,孩子虽然不能完全弄明白,但是可以感受,这样的感受是美育的一部分。经典的文学作品本身具有常读常 新的特点,即便是成人也不会只读一次就完全领会作品的全部内涵。也许当时不懂,但是这种影响会持续一生,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反刍。
本版书影为中宣部、教育部、共青团中央向青少年推荐百种优秀图书中的部分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