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野的诗(6)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6月09日14:35 来源：中国作家网 蓝野

　　欢会之外

　　我嚎啕大哭，如小时侯

　　第一次挨了巴掌，受了天大的委屈

　　人到中年，我已担负不起

　　灵与肉的纠结，这些需要气力

　　……而在大江一侧，我愿你是欢畅的

　　这缓慢的长夜里，我隐隐地期望

　　你在飞翔，飞翔在光影闪耀的大海之上

　　这迟滞的春天，只留给我吧

　　愿众生赶赴尘世的盛筵

　　只让一个人，只让我，面对世界的末日

　　夜过长安街

　　这个城市有太多记忆

　　大概地下千尺，前朝人事

　　还在那里热闹着

　　多么深远的历史

　　对于我，不若一个被翻出来的短消息更有意义

　　酒宴罢了，沿公主坟东去

　　玉渊潭安静下来

　　博物馆里的塑像在试着呼吸

　　那个面馆刚刚打烊

　　坐堂的老大夫吃了最后一碗小豆面，正披上出门的大衣

　　夜深了，光合作用那里

　　那站读的人也该合上最后一本书……

　　去他的完颜亮，忽必烈，朱棣

　　不用他们，不要那千万的劳役

　　不经意间，你已为我建起了一座首都

　　深夜，我穿过我们的京城

　　这两个人的首都，我一个人居住

　　却没有半点儿孤独

　　你看，夜过长街

　　我正想对伟大的建筑师说一声谢谢

　　它就响起来了，响起来了，那握在手里的手机

　　道 理

　　城市孤独下来

　　我立刻成为一座废墟

　　身体是残破的栅栏

　　里面荒凉一片，寸草不生

　　仅仅是一个信息

　　我就明白了

　　地球的旋转是有道理的

　　夏天是有道理的

　　灰烬站了起来，成为

　　枝繁叶茂的大树是有道理的

　　夜间的小丑

　　穿小丑装的异国女子

　　笑声响亮

　　我的欢愉像这将要入海的江

　　平缓，开阔，波涛暗藏

　　对岸的高楼变幻着颜色

　　在熙攘的人群里

　　水珠一样的时光滴落，摔碎

　　只是小小的一滴，但它砰然轰响

　　这喧闹的现代繁华与我何干？！

　　在我们脚下，炸裂的一滴

　　大过了远处无边无际的海洋

　　对 话

　　我模仿着你，和自己说话

　　深夜

　　一个人变成

　　两个人，在说话

　　模仿着你的平静

　　和我的慌乱说话

　　模仿着你智慧

　　和我的愚笨说话

　　模仿着你吃掉了一半的声母

　　说那些我们创造的词……

　　我叫你一声

　　然后自己应答

　　模仿着你叫自己一声

　　还是自己应答

　　就这样，渐渐迷糊

　　然后沉沉睡去

　　在梦里，我更是分辨不清

　　我们中的哪一个

　　在这里梦见了另一个

　　端 午

　　那里有樱桃，有粽子

　　粽子上有大大的枣子

　　我在这里，但那里有我的心！

　　安抚着我的不是故乡！

　　是声声布谷

　　是那随了节气从南到北

　　飞行的鸟儿

　　人们在江河湖泊划动龙舟

　　大海与天空之上，我的灵魂

　　追着一双翅膀，南北迁徙

　　太 平 洋

　　我就在那里睡了

　　在水的波纹上轻轻摇晃

　　我就在那里等一块木头

　　在我漂流了一生后，我还在等

　　我就在那里盯紧了手心中的远方

　　在太平洋这小小的花蕾之上

　　闭 幕 式

　　来宾们，朋友们

　　演出就此结束

　　在这难忘的夜晚

　　谢幕人是我的青春

　　——呵，也许只我一人难以忘怀？！

　　——在谢幕的同时，还有更多的幕布将被拉开

　　我将努力表演下去

　　告诉你们，此时此地的这个角色

　　深深地爱着这个舞台

　　他领受过的讽喻和嘲笑

　　配合了剧情，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谢谢你们，诚实的观众

　　你们有足够的善良来原谅我

　　你们有足够的分辨力

　　将我从街巷里人群里认出来：

　　看，就是他，一个不合时宜的梦游者

　　和昨天大街上裸奔的北方人一样

　　将以危害盛会的名义被锁起来

　　你们有足够的力量

　　喊叫：该结束了！

　　趁着夜的大幕徐徐升起

　　光明和黑暗之间，请将那一缕光束对准我

　　让我通体明亮，向来来去去的一切

　　摆出一个庄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