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野的诗(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6月09日14:35 来源：中国作家网 蓝野

　　因为这是春天

　　大地已经回暖

　　不要告诉他们，就在昨天

　　就是这个高高的广告牌上飞身而下的人

　　死在了他们亲热着的这块土地上

　　远处，还有更高的架子

　　那是新建的大楼

　　是建大楼的塔吊

　　总是有人爱爬到高处

　　然后，跳下来

　　他们不知道

　　有一位辞才飞扬的记者在他庄重的报纸上

　　记录了这种跌落，然后深情地写道：

　　啊，春天！啊，飞翔！

　　活了许久，我已经弄不明白

　　往高处攀爬是走向深渊

　　还是朝低处跳下是飞向天堂

　　此刻，大地回暖

　　我敢确定，高大的广告牌下

　　有两双飞动的翅膀

　　百 子 湾

　　迷路的人在铁轨上走

　　深秋过后，他的迷失是恰当的

　　傍晚，天色昏暗

　　垃圾场把那么多城市的碎片集中在一起

　　白菜的血和煤块的血

　　是流在一起的亲兄弟

　　在这里，大地的空虚可能比天空的虚空更大

　　沿铁道步行的人

　　走着他的遗忘之路

　　他伸展的双臂和铁轨

　　有一个更适合他的飞翔

　　他把欲望扔了一路

　　突然蹲下，手捋稀疏的头发

　　让床单承载了他的局部生活

　　微小的火焰

　　烧着了他的梦，他的身体，他的异乡

　　某一天，那刻画时间的手表

　　那描述空间的通讯器

　　那修饰身体的玻璃珠链，点燃纸张和流水的打火机……

　　还有他的衣服

　　也都随风飞走了

　　只有他的身体泛着一层微弱的红光

　　当他把挣扎当作了飞翔

　　夜空里有多少精灵在坠落大地啊

　　当他站在高高的路基上

　　向着灵魂逃走的方向不停地哭泣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立秋的时候

　　我走在路上，就像

　　为了赶往秋天，你喜欢的日子

　　我总是愤恨于自己的细腻

　　一个男人，为一片落叶伤心

　　多么为人不齿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夏天过去的时候

　　我在路上，你在远处

　　和那些热爱生活的人住在一起

　　把夜晚当作白天

　　把好时光痛饮下去

　　把我暂时和一粒大道上的沙尘

　　放在一起

　　我想了又想

　　算计着未来的时日

　　决定还是这样活下去

　　等大风吹来屈辱

　　也吹来更多的回忆

　　秋天来了，天空不会哭泣

　　在月光一样干净的书信里

　　我回了一次爱情的处女地

　　乘着一张飞翔的白纸

　　乘着一片从头顶飘落秋天的叶子

　　绝望的艳诗

　　世界在狂欢！

　　一座城市在颤抖！

　　在大海与大江交接处

　　烟火竟能写出字来

　　喷泉竟能喷上天空

　　开幕了，人们在盛装出席仪式

　　我怀着多么强烈的欲念啊

　　我在品味着一个暗喻——

　　当大江进入大海

　　当光影喧哗

　　其时，文庙里的灯已经熄了

　　老城区安静下来

　　你好啊，身上的波涛

　　是否已经止息？

　　那守在岸边的是沙滩，松树，还是礁石？

　　在深深的黑暗里

　　我垂头想象着，水边那夺目的光明

　　像一个刚被宣判了重刑的罪犯

　　狠劲地咬住了嘴唇，收住了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