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辆车,哪一个活着的人身上。
●轻描淡写
喝酒之前他们不让我朗诵。
喝酒之后
他们不听我朗诵——
新年敲响江湖的大钟。
没有月亮的夜晚,允许诗歌
在山东抛锚。
啊,我有杯盘狼藉的
表情,他们却爱
杯盘狼藉的人生。
那个夜晚之后,还有
很多夜晚;那次误会之后
误会获得了性别。
幼兽来不及相爱就开始撕扯。
黑暗,长着两只
他们没听说过的耳朵。
就这样吧:怒吼的幸福
使拖拉机浑身颤抖
也值得我继续等待。
●新埠岛
周亚清两腿残疾,不得不用一双手
爬着前行,他的妻子
则既说不出来也听不进去。
在新埠岛,人们都知道
他们有一条小船
每天清晨,周亚清手摇着轮椅
来到海岸边,跟着妻子上船
出海捕虾(这样的生活
他们已经度过了五年有余)
无法想象他怎么上船
又怎么下船,无法想象茫茫的海上
他是否抬头,是否看见了
海口的高楼大厦
就像别人惊讶于我
没去过海南,却写到了新埠岛
没见过周亚清,却要面对
他和他的命运——大是大海的大
小是小船的小,中间
是一对残疾夫妻,与那些
越来越少的鱼虾们作对
到了黄昏,夕阳静悄悄地照着新埠岛
照着一辆停在海边的轮椅
和轮椅上的沉默——
哦,不能征服大海,也难以
感动大海的周亚清
跟着妻子出海,披星戴月
好像并非迫于生存
而是为了一只小船
回到海上;为了一辆轮椅
不失去它的主人;为了
旋转餐厅,那柔和的
灯光下,那不经意间的微微寒战。
●钟表之歌
我的童年曾经离一块钟表很近
我的童年,曾经在钟摆上
晃来晃去,像另一个孩子
在秋千上寻找快乐。
我喜欢母亲,和她给钟表上弦的
时刻:越拧越紧,发条
越拧越紧,我的心。
母亲抚养着我的童年
需要上弦的钟表
用半个月换我一个节日。
我还喜欢夜晚,尤其冬天
那突然响起的钟声
仿佛洞穿了漫漫长夜的寂静
黑暗,和乡村的秘密。
我一次次竖起耳朵
等待,倾听,情不自禁地
附和着:一,二,三
有时候我以为我是唯一的失眠者
有时候我看见了敲钟的人
拿着锤子,在贴满年画的
墙壁上,敲打。
但母亲不让我接触钟表
不让我打开时间的门
她站在凳子上,一下紧一下地
拧着,钟表的位置
长久无物取代,光阴
好像一堆偷梁换柱的齿轮。
去年回家,母亲告诉我
这表,走得还算准时
就是嗓子哑了。一定是敲钟的人
出现了问题,母亲
敲钟的人,你可惊讶?
●回家
1810年,南非少女萨拉·巴特曼被诱骗到伦敦、巴黎进行裸体展览,1816年病死,尸体制成骨架标本,大脑等器官用福尔马林溶液浸泡保存,成为法国法定的“不可转移”的国家收藏品。1995年,南非要求归还巴特曼遗骸,7年后法国通过归还巴特曼法案,巴特曼魂归故里。
萨拉·巴特曼,你是否还在
无助地悲伤,像一只走失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