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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骏虎:于传统束缚中开疆辟域

——七○后作家访谈录之五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11日14:05 来源:《芳草》 张丽军

  一、创作经历和审美倾向

  1.请谈谈您的童年和少年生活及其对您创作的影响。

  李:最初、最美好、最基本、最真挚的生命体验就是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生活,当创作多年以后,我用自己的心灵和笔触去表现我所熟知的乡村社会和人物精神世界时,那曾经把我从土地上逼走的艰苦劳作的身心痛苦早已荡然无存,我所能记起的是乡村生活的诗意和农耕文明对人的生命和灵魂的滋养,相对于现代社会和城市乱象,过去的乡村的确是个乌托邦,但她在过去就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我的长篇《母系氏家》,所表现的正是我童年所认知的乡村社会形态和人物,书写他们是一种享受,也让我的创作进入随心所欲的状态。

  2.《奋斗期的爱情》作为您早期的代表作是不是带有自传的性质?在这部作品中您是否在借助主人公李乐之口来传达自己的文学观呢,例如李乐在文中说到“他要找到一条严肃文学畅销之路”“ 决不让创作违背高雅艺术追求”,这是不是一种文学崇高感的表达呢?您怎样看待作家这个职业呢,您的文学观又是怎样的呢?请谈谈您的童年生活对您创作的影响。

  李:《奋斗期的爱情》可以看做是我的心灵自传,也是我最初和最纯粹的文学观念形成时的重要作品,现在看,艺术上虽然粗糙了些,但精神指向却是最纯粹的,那个时候,刚刚读过卢梭的《忏悔录》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与损害的》,受到很大震动,激发了创作冲动,调动了生命体验,写作中难免笔调沉重和有痛感,但它却是我的文学观最初形成时的基石,是一个文学青年对文学诚挚的敬礼。现在,经过多年的创作实践和对社会和人生的思考,我基本明白了文学就是表现人和社会及其之间的复杂关系的,载体是社会和生活,指向是生命和精神,这和最早的文学观念基本是一致的,所谓现实主义和各种现代观念,其实也是一致的,到了是一回事情。明白了这个,就好写多了。

  3.您曾说“文学创作关键在于天赋。写作不重要,阅读最重要。阅读是第一位的,该完成的阅读一定要完成。应该读的传世经典、大师作品一定要读,这是必须的。因为只有见过什么是好的作品,才知道什么是好作品,才可能写出好的作品。”您说的“天赋”指什么?您强调阅读的重要性,您所说的“好”作品又如何界定的呢,什么样的作品您认为是“好”作品?请谈谈你的大学生活和您的阅读史。

  李:所谓文学天赋,就是写作者先天的艺术感知力和表现力,他与人的性格和思维方式是息息相关的,文学作为一门艺术和精神追求,靠后天的努力是不符合艺术规律的,所谓有艺术天赋的人,其实很好理解,就跟普通人有些人天生就喜欢机械修理,并且学得很快,不费什么劲技术就会很好,艺术家也是如此,有人天生对音乐敏感,有人天生对色彩敏感,他们就有做音乐家和画家的潜质,文学创作也是这样,有人天生对事物的变化敏感,善感多思,也富于表现力,那他就容易成为作家。先天的禀赋,比后天的努力,那是天壤之别,没有禀赋的人,学习再多的技巧,他的作品也会缺乏感染力。同样热爱文学,不必人人去搞创作,两码事。关于阅读,我个人认为能够把自己真正感兴趣和阅读的时候有共鸣的经典读完就很好了,那些需要硬着头皮“啃”的经典,不会有什么收获,读来有趣并且理解不费劲的书就是好书了。我没有上过大学,我的阅读基本上是受我弟弟马顿和我的朋友杨东杰的影响,我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海明威等大师的阅读基本上是由于他们的推荐,当然,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自己最爱托尔斯泰和雨果,他们是我自己的选择。

  4.您的作品中经常会提及某些大师的著作,如在《奋斗期的爱情》中就有好多外国作家如大小仲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那么哪些中外作家、作品对您的创作影响较深呢,对您的创作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呢?您的创作过程中又是如何将您阅读到的精髓转化到自己的创作中呢?在当代中国,您认为一个作家的创作达到了怎样的水平才能称之为大师呢?

  李:我最早阅读的是海明威,后来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但真正对我产生影响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与损害的》,还有雨果的《悲惨世界》,一度我很喜欢米兰·昆德拉,他有一部中篇叫《认》,后来译名改做《身份》,我很喜欢。我终于开始写我最熟悉的乡村,是因为受到哈代的“人与自然及社会”三者关系的影响,现在我越来越放不下的是托尔斯泰的作品,他们就像灯塔和天上的星辰,指引和修正着我的探索方向。在当代的中国,我最服气的是陈忠实老爷子,或许和国外或者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大师比他少些思想力,但在当代中国,比他会说的大有人在,而没有一部作品是能和《白鹿原》相比肩的。陈老师缺乏大师的思辨光彩,但他绝对是顶级的大作家。我个人认为的大师和大师作品,是能被一个国家和民族耳熟能详,并且对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产生作用的,当然这个对象是全人类更好,比如说托尔斯泰。

  5.在您的创作初期,可以说是艺术创作探索的阶段,那时您创作了一些寓言性、象征性很强的作品,例如《局外人》《女儿国》《乡长变鱼》,颇有王小波的后现代风格,那么您觉得王小波在您的创作中有什么样的影响?您是不是有意识去借鉴,那么您又是怎样去吸收、融汇,在哪些方面实现创新、突破,从而形成自己的风格呢?

  李:我曾经用了三年的时间来模仿王小波,后来还把这些模仿作品整理起来出了一本书,副题就是《向王小波致敬》。1997年当我弟弟把业已去世的王小波的《时代三部曲》带给我的时候,我正处于创作的迷茫期,写东西很困难,是王小波让我看到了一个汪洋恣肆的世界,让我的笔也洒脱了起来。后来我无意识地摆脱了他,但他的文风和思维方式已经渗透进我的思想和血液里,我的每部作品都有着这方面的痕迹。

  6.您曾在作品中说“一位艺术家穷尽一生的经历和探索,才能达到相对较高的艺术境界。这个时候他的艺术精神和领悟程度就会自然的冲破传统技法的束缚,从而创新和变形,以达到他的表现的极致”,那么您作为作家,在传统积淀和创作创新二者的关系上是如何处理的呢?您认为自己的作品在哪些方面冲破了传统技法的束缚,又实现了怎样的突破呢?

  李:这段话是我对毕加索的艺术的理解,其实文学也是如此,掌握技法是为了摆脱技法从而形成自己的风格,但这个很难,很多人一辈子都在被自己模仿的那个人的阴影写作,这是幸运,更是不幸。我一直在潜意识里寻找着自己的风格,入选2009年度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的中篇《五福临门》,算是最明显的,最近的《弃城》也是如此,就是有意识的“去小说化”、“找历史感”,还原乡村世界的本原和追寻历史的真谛。

  7.您是否想过今后有一个长期的阅读计划,有意识的去吸收某些艺术经验,从而去充实、丰富自己的创作呢?您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李:关于阅读,是作家的基本条件,但为了创作做阅读计划就违背了艺术规律。我现在反反复复阅读的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不为创作,只为喜爱。

  8.您对文学的热爱深受父母的影响。您的父亲是位文学爱好者,可以说是他为您打开了您的文学艺术的世界的一扇窗。那么您觉得父母是否影响了您的阅读习惯、写作兴趣呢?另一方面,父母的哪些文学观点、价值观、道德观对您的文学创作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李:这个谈不上,我的父亲曾经是为文学爱好者,我的母亲是纯粹的农村妇女,他们基本没有文学观点,他们的道德观对我的为人处世产生的影响更大一些。但我的创作的确是受父亲的熏陶和引导,没有父亲年轻时对文学的狂热,就没有我现在从事的事业。

  9.从1995年至今,您的创作生涯也有十几年的时间。在这漫长的日子里,总会有那么一段时期作品无法发表,您的那段时光是怎样的呢,在那段日子里您创作了哪些作品,是什么在支撑着您的写作呢?同时,您怎样评价自己那时的作品呢?后来,当您的作品有了更多的读者,以致问鼎我国文学最高荣誉——鲁迅文学奖,年轻时支撑您的信念是否依然还在呢?

  李:现在回头看,我的创作道路基本上是很顺利的,1995年处女作《清早的阳光》在《山西文学》发表后,经历了五年的迷惘期,但那基本是因为没有生活素材,2000年就在当时负有盛名的《大家》发了一个四篇小说的专辑,而那五年的生活也成为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奋斗期的爱情》。之后一直很顺当,但是从来没发表的小说包括一部分发表了的小说都存在着问题,主要是对生活理解不够深。从拿着作品苦寻发表刊物,到现在欠着刊物一屁股“债”还也还不完,我对文学的爱没有什么变化,我对自己的作品也没有满意过,所以说能支撑一个人一生的才叫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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