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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用文字在“胶片”上画画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15日09:53 来源:北京日报 褚慧超

芦苇与张国荣芦苇与张国荣

  电影《霸王别姬》里,关师父教导徒弟小豆子等人时说:“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自己有什么样的决心,能够为此吃多少苦,是决定事情成败的关键。芦苇改编剧本进入状态的时候,台词常会自己蹦出来。而我听芦苇讲了三个小时跨越大半个世纪的老故事之后,这句经典台词也不由地出现在我脑海里。

  《白鹿原》——低调编剧走进观众视野

  芦苇——西部电影集团编剧、导演,中国影协理事,国家一级编剧。由他担任编剧的电影《疯狂的代价》获夏威夷电影节优秀作品奖,《黄河谣》获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霸王别姬》获戛纳电影节最佳影片“金棕榈奖”、国际贡比西影评人奖、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奖,《活着》获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纽约及洛杉矶影评人最佳外语片奖,《秦颂》获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评委团特别奖,《红樱桃》获“金鸡奖”最佳影片奖。

  同那些大红大紫的导演和演员相比,这些观众耳熟能详的影片和奖项并没有给芦苇带来相应的社会知名度和声望。近日,一部被炒得火热的《白鹿原》打破了芦苇宁静淡泊的幕后生活,将这位素日低调的编剧推到了聚光灯下。

  与每年创作一到两部剧本的平均速度相比,《白鹿原》耗去了芦苇4年的心血。写了改,改了写,直到第7稿才让他觉得满意。芦苇说,剧本的最大难度在于时间限制,要在有限的时空内,讲完一个完整复杂的故事,还要有多条主线串联。要把小说《白鹿原》中20多个角色,横跨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通通搬上银幕,谈何容易。

  出生于北京,在西安长大,用芦苇自己的话说,他是吃着陕西农民的粮食长大的。提到陕西关中农民常常让他热血沸腾,这也是他决定改编《白鹿原》的初衷。他想以电影的方式,把《白鹿原》这部描写陕西关中农民命运的传奇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把这幅展现中国农村样貌的长幅画卷展现给更多人看。

  而电影《白鹿原》却将这部本该以白嘉轩和鹿子霖作为故事的主线,讲述上演在这片古老土地上的爱恨情仇的土地史诗,缩小到了一个女人爱恨情仇的狭小框架里面。原本辽阔浑厚的电影格局萎缩了,《白鹿原》这杯浓烈的酒最终被做成了稀汤寡水,失去了原有的醇厚味道。

  耗费自己多年心血的剧本最终没能被搬上荧屏,芦苇没有表露出过多的不甘,唯一的遗憾是如此深厚的题材竟被浪费了,陕西的乡土和农民的魅力没有在电影中被体现出来。曾亲身做过农民,有过吆喝牲口耙地经历的芦苇,在“驾”——“嘚”——“吁”——等简单的指令之外,还记住了陕西农民吆喝起牲口几近出口成章的段子。他把这些田地里听来的吆喝声加以润色,就成了《白鹿原》剧本第一幕中鹿三赶着牲口耙地时的台词。然而,芦苇想要表达的原汁原味儿并没有出现在电影《白鹿原》中。用他的话说,“电影脱离真实的生活,少了打动人心的力量”。

  谈到前段时间在网上热炒的“炮轰”事件,“电影《白鹿原》确实有不少场景借鉴了我的剧本,人家也很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在制作字幕的时候已经加上了我的名字。是我自己觉得这部电影和我写的剧本差异太大,精神指向完全不同,所以打了两次电话给制片人,要求他们拿掉我的名字。”芦苇轻描淡写,似乎在叙述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第7稿《白鹿原》电影剧本很快就要出版了,这是一本良心账,“总要对喜爱它的人有个交待。”芦苇平静说道。

  读书带给他无比的满足与快乐

  芦苇初二辍学,下乡插过队、进工厂开过车床,还在家当过几年无业青年。从一个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少年,到创作或改编出十几部名剧本的编剧,尽管人生的跨度很大,但过程似乎并没有充满艰辛和磨难。无论周遭境遇发生怎样的改变,这个爱书的孩子永远按照精神世界里的指引前行着。

  父亲是西北局车队的队长,是个老革命;母亲出身贫苦,很小的时候被卖去做童养媳,稍大些的时候逃离家庭参加革命,后在军区医院与父亲相识并结为夫妇。父母亲都是爱书爱上进的人,母亲在生养了三个孩子之后还坚持上了大学。在芦苇童年的记忆里,家里一直衣食无忧,总有书可以看。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成长起来的芦苇却是个另类的孩子。他不喜欢学校,老师教的内容刻板无聊,品学兼优的同学时常看不起人,同学之间的关系说变就变。芦苇把普通孩子花在学习和追求政治进步的时间,全都用在了读课外书上。父亲的单位有个很大的图书馆,那儿是芦苇真正的学校。大多数时间,他一个人按着索引卡片在书架上翻找,遇到好书便手不释卷,废寝忘食。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芦苇迷上了《格林童话》。那时候住校,晚上熄灯后,芦苇常溜去厕所,找个墙角一靠就开始读。遇上值夜的大人,最多就是被训斥几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睡觉。”芦苇小心应了,待人走远了之后,又开始自顾自地看起书来。五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借了高尔基的三部曲之一——《在人间》给他。芦苇读完觉得不过瘾,又去图书馆把另外两本《童年》和《我的大学》找来读。芦苇受到书的熏陶,对书的品质有了自己的见解。他说:“读《静静的顿河》时,我被深深地震撼了,写得太好了。”就这样,芦苇追随着书里人物的喜怒哀乐,踏上了一条通往广袤世界的道路。

  上初中后,芦苇开始读契科夫和列夫·托尔斯泰的作品集,文学巨著的营养让这个孤独的少年过早成熟起来。“成绩差、不听话、问题少年”这样的标签把芦苇与他不喜欢的周围环境隔绝开来,让他专心地沉浸在自己向往的精神世界里。回忆起年少往事,芦苇说自己孤独而又充实的童年,借用鲁迅先生的自嘲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

  初二那年,芦苇离开学校去农村插队,和周围人的不情愿相比,他多了几分坦然,“既然大多数中国人都是农民,自己做农民又何妨”。他带着两个箱子来到了陕西秦岭山脚下的一个山村,一个箱子装着他的衣物,另一个稍大些的装着他全部的书籍。农村这片开阔的天地让芦苇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农民的真诚朴实打动了他,这个曾经不合群的孤独少年找到了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艰辛的农村生活,他却过得如鱼得水,比在学校快活。

  农村的书没有城里多,可这难不倒芦苇。多年的读书习惯使芦苇很容易认出“同行”,用他的话说:“你爱书,你就知道谁读书,可以跟谁换书,跟谁交流。”听说谁那里有本好书,芦苇能一口气走上几十里路去跟人家借。遇上人家催着还,自己又实在舍不得的书,就干脆抄下来。只要是不用干活,芦苇抄起书来根本不分白天晚上,最多的时候几天下来,上万字的《海鸥乔纳森》就完整地抄下来了。手抄本至今留在芦苇家的书架上,芦苇当它是宝贝,搬了多次家也舍不得扔掉,“上面记录着我的学习心得呢。”

  刮风下雨天不用下地干活,别人都在炕上美美地睡觉,芦苇却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书。到了西瓜成熟的季节,芦苇被派去瓜田干活。白天翻西瓜蔓、打叶、用油渣上肥,晚上不能睡觉,得在瓜棚里看着西瓜以防被人偷走。这个苦差事芦苇却喜欢得不得了,正好有了看书的时间。就这样,芦苇读完了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等文学经典。书的内容和精神留在了芦苇的头脑里,而这些书是从谁那里借来的,怎样顾不上吃饭和睡觉读下来的,都已经是模糊的记忆了。而今的芦苇依然嗜书,有钱可以用,有书可以买,这就足够了。芦苇说自己家里的书已经多到堆不下了,有很多都没来得及看,可是一看到好书还是忍不住买下来,老习惯了,改不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读书是吃苦的事,要静下心来,耐得住外界玩乐的诱惑。专心苦读,需要强大的意志力。但芦苇的读书历程似乎是很轻巧的,他的描述全是“入迷”、“有意思”、 “好玩儿”这样的字眼,对他来说,读书不用自己逼自己,如同在沙漠里痛饮清泉,带给他无比的满足和快乐。

  到农村的第一年,芦苇成了一个地道的农民。他穿着和当地农民一样的对襟老棉袄,扛着农具下地干活,遇到熟人操着乡音说上几句。在田地里干活,有的农民哼上几句秦腔和眉户,芦苇爱听,有时也跟着唱。一年下来,当地再也没有人能把他和城里来的人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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