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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活内心的神圣——一个香港编辑眼中的三大家(2)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04日09:07 来源:光明日报 彦火(香港)

  他一再强调,在教学上,教师眼中要“以学生为本位”;编辑眼中要有读者,作为一个编辑,在编书前要“为读者着想”;作为一个作者,在“写作之前为读者着想。写作之中为读者着想,写完之后还是为读者着想。心里老记着读者才能凭借写在纸上的文字,把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传达给读者,与读者交心”。

  叶圣陶的主张和言论是很现代的。

  话得说回来,叶圣陶之重视社会效益、“为读者着想”,并不是无的放矢,一味追求市场效益和迎合读者的口味。相反地,他是以严谨的编辑态度和严谨的写作态度对待的。他自己便以身作则。

  叶圣陶写了不少作品是针对青少年读者的,如《稻草人》、《皇帝的新衣》、《古代英雄的石像》等童话,都言之有物、文情并茂,中年以上的读者至今耳熟能详。

  叶圣陶文笔练达,文章结构严谨完整,语言均经精工提炼。他自称后期“斟酌字句的癖习越来越深”,不愧为语言大师。

  叶圣陶的《皇帝的新衣》比之安徒生的同名童话,更饶有现实意义。他按着安徒生故事的情节发展下去,说是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明知被愚弄,还一意孤行,颁下法律,不准人们说他没穿衣服;他不但宣布要永远穿这套“新衣”,而且勒令“谁故意说坏话就是坏蛋,反叛,立刻逮来,杀!”并且说这是“最新的法律”。后来事情发展下去,皇帝不但滥杀无辜,就是连他宠爱的妃子、大臣也不放过,只是为了所谓说“错话”,便要“正法”,弄到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则童话,对现实是很大的反讽。

  叶圣陶与弘一大师过往甚密,他的书法以清秀脱俗见称,我曾写信向他求一帧墨宝。

  1980年夏,叶圣陶老托友人捎给我一帧条幅,那是他誊写的稼轩词:《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难能可贵的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仍然写得一手工整方正的小楷,一点也不马虎,“好比一堂谦恭温良的君子人,不亢不卑,和颜悦色”,自有一股亲和力。

  这首词是辛弃疾贬官闲居江西时的作品,描写的是黄沙岭的夜景。好一幅“明月清风、疏星稀雨、鹊惊蝉鸣、稻花飘香、蛙声一片”的田园风景画!

  1980年中国内地刚开放,相信叶老也为中国崭新形势所鼓舞,所以心情是愉快的,冀望祖国大地展现出一派和平、丰美而欣欣向荣的景象。

  

  艾青:我爱这土地


  第一次见到艾青是在1978年夏天。那年大陆刚开放,国侨办主任廖承志邀请香港出版界代表团访问内地(团长是香港出版家蓝真先生),我也是代表团的成员。

  第一站是首都北京,其中由官方安排的活动之一,是让“文革”后新复出的文艺家与我们会面,画家有李可染、黄永玉、华君武等等;作家、诗人有姚雪垠、贺敬之、臧克家等等。我与同行的香港诗人何达,满以为在这个场合可以见到心仪的诗人艾青,结果艾青却没有出现。

  持聂华苓所给的地址,我与何达在北京民族饭店雇了一辆车子,决定私访艾青。车子穿街走巷地兜了好一会,终于在一条狭窄的胡同里找到门牌。

  原来艾青虽然返了北京,却还未正式平反,到了翌年他才正式恢复荣誉和享有政治地位。我第一回见到心仪的诗人,也许因为太兴奋了,真不知从何说起。艾青、高瑛夫妇因“拨乱反正”,恢复自由身,虽回到北京,脸膛仍流溢着新疆的阳光,红彤彤的,加上他们热情可掬,令人有一见如故之感。

  高瑛满脸歉意地说:“你们是远客,没有好东西招待。”说罢从双架床床底摸出一个大西瓜送给我们,说是刚从新疆捎来,让我们带回酒店吃。

  其景象今天忆起,仍历历在目。记得那次见面,艾青问我最喜欢他哪一首诗,我说了两首诗名,一是《我爱这土地》,一是《时代》,后来艾青特别誊抄了《我爱这土地》给我做纪念。这首写于1938年的诗,是艾青的成名作,表达了他对历经磨难的祖国的深沉感情。

  打从1978年认识艾青伉俪开始,我一直与他们保持联系,从未间断过通函。双方来往的信函,始初是由艾青亲自执笔,后来均由高瑛代笔。

  我在这里选两封艾青的亲笔信。一封写于1978年12月27日,一封写于1979年4月24日。

  耀明先生:

  不久前收到你的信和贺年片,昨天又收到挂历,一并谢谢你了。

  我从大庆、鞍钢回来,一直忙得不亦乐乎,把许多该写的信都拖延下来了,真对不起。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的确写了不少东西,有些是逼出来的,这样下去很危险──完全陷于被动了。要把被动的局面扭转过来,还得费一些时间,欠下的文债太多了。

  你写蔡其矫的文章我已看到了。他回福建之后曾来过一信,我还是因为忙,至今还没有给他回信。

  人民出版社的范用同志曾说要把我写的《艾青诗选·自序》给你在《海洋文艺》上发表,也要我通知你,我因为考虑到《海洋》可能不太合适,所以没有告诉你。我不知道他是否已把稿子寄给你。

  我考虑的是:《海洋》的读者对象主要在东南亚一带,而我的稿子多少有些烟火气,读了会呛人的。这个稿件不合适,我可以另找一点抒情味些的再给你,你看怎么样?你们需要怎么样的文章不妨告诉我,即使我自己写不出,我也可以代你们约稿。

  这边的印刷很慢,我的诗选据说要在明年四五月才能出版,等出版了一定寄你请指教。

  匆匆祝新年快乐!高瑛问候你。

  艾青1978年12月27日①

  耀明先生:

  来信收到,林信先生与“大一”设计公司经理由张仃陪同于临走前一天到我家,吃了一顿极随便的便饭,两人拍了一些我收藏的册页,林信并送我一架录音机与小型电子计算器,我都只好收下;他也带来你给我的一罐高级咖啡,谢谢。

  关于林信所赠的东西,请你给我出主意究竟如何报答才好,请你直说,因你是我的朋友,用不到客气。

  我的三国之行,是否路经香港不得而知,我个人当然很想能走香港,因我所到过的香港将过去了半个世纪,变化一定很大。如路过香港将拜访你,也可以见见你的夫人。

  《在汽笛长鸣声中》剪报均已收到,勿念,错字不少,只得由他去了。所谓稿费,请存你处。我和高瑛都准备给《海洋文艺》写稿。

  此间外文局出版的《中国文学》下期着重介绍我的作品,你如需要,等出版后将寄你。

  去年一别又已半年,不知你何时能再来?

  请告诉我:你需要什么人的画,只要是我熟识的人,我都可以代求。

  顺祝编安。高瑛问候你。

  艾青 1979年4月24日②

  这些信件,令我重温起艾老待人的热情、诚恳、宽厚与周到,我无比怀念!

  作者注:

  ①艾青从新疆劳改返北京后,获中国作家协会邀请参观大庆油田和鞍山钢铁公司。我于1978年夏天在艾青家认识闽籍知名诗人蔡其矫,返港后,我写了一篇《速写抒情诗人蔡其矫》,发表在香港《新晚报·风华版》。发表后,曾寄奉艾老指疵。《艾青诗选·自序》即是《在汽笛长鸣声中》。香港《海洋文艺》乃刊物,我曾在那里当编辑,主编是吴其敏先生。

  ②《在汽笛长鸣声中》是艾青复出后第一本诗集的序言,是高瑛大姐之前寄给我并转送《新晚报·风华版》刊登,结果报纸出来后,发现有不少错字。信中提到的《中国文学》是英文版,由作家凤子的美国籍丈夫当主编。艾青早年在法国习画,认识不少画家。他问笔者需要什么画,我不便造次,所以一直没敢请他代向画家索画。他后来在1979年赴美国参加“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途次香港,捎了一帧张仃的焦墨山水画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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