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温州市洞头区103个岛屿中的洞头岛,虽然地处东海,但从地理位置而言也算是世界的某个边缘。我的祖上迁自苍南灵溪,讲的是瓯越方言。洞头岛作为一个闽南文化与瓯越文化的交融之地,到了我这这一代人讲的却是闽南话。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春季的岛上经常大雾弥漫,到了梅雨季整个房间都会长霉。在雾气和潮湿的环境中,岛上的人都信奉“万物皆灵”。因此,信俗节日和祭日特别多,很多神秘的元素不仅较好地保留下来,而且还流传着各种传奇的故事。[详细]
海中哭墙 光洁的潮水抚摸着礁石 巡海时,我能听见浮沤破裂处的 默哀声。成群海鸥浮在洋面上 像出水的白塔,我知道我 和它们一样是通灵的 过早懂事的孩子试着举起法螺 普渡时,蜡烛站满的沙滩边 空无一人,借悲伤之光的隧道 那不睡的孩子偷偷跑出来 反向走进去,直至抵达海中的 哭墙。他发现那么多熟悉的背影 今日扶墙而立。母亲和我轻诉过 族人身体里的海难所沉积的 永恒思念和力量。夏泳时 暗流中我偶尔触碰到光滑的尾鳍 知道他们又一次回来了 日晒下,我的皮肤开始黝黑 有几次差点变成了鱼皮 受赐于记忆的浮力,不是在梦中 泳镜里我睁着双眼,辨认出了 幽暗海底长存的那堵石墙[详细]
戏法集市 第一晚,我回到了戏法集市那位 小男孩的月光里:铜锣三鸣 街边人群围出无形的圆圈,我挤到 最里排,盯着垂落的黑色遮布 所罩住的道具,看中央的中年人 从绅士帽里取出扑腾的白鸽 我喜欢那只表演倒立节目的老猴 它戴着墨镜,蹲在电线杆下 啃食苹果,像是早已看惯了一切 它了解各类危险,比如中年人 手持木棍所裹藏的柴油。中年人仰头 用嘴熄灭了木棍上熊燃的火焰 他拥有一副既苍老又新鲜的喉咙 开始百灵鸟般推销祖传膏药 卖掉几把合金菜刀后,人群散去 留下一座空祭坛,我转头看向 路灯下忙着收拾道具的人影 突然理解了第二晚我为何又回来 ——回到中年人肥胖的体内 敲着铜锣,虔诚,又带着邪气[详细]
磨损 潮水中的卵石碰撞着卵石 齐鸣里荡漾着被海水抛掷的低沉 总算觉得能理解卵石是活着的 原因了。将石滩上几块 虚弱的卵石用力远远丢回大海 似乎可以听见“咚”—— 那多出来一点生之磨损的轻响 (发表于《江南诗》2023年第3期) 纸条 在掰下树皮、摘下蘑菇时 他总是想起一些小纸条 那些童年的秘密 塞在一些物体的背后 忘了被取出。仿佛伐木后剩下的 树根,在地下的黑窖里 继续生长,几近停止 但依旧在生长着。一位根雕师傅 和我说过他缓慢的秘密: 初一、十五要祭拜树神 那些仪式、祝辞 就这样断断续续流传下来 像从一只只手上 递过来的几乎烂掉的小纸条[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