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笑泉：品读《漫水》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在思考湘派小说的发展问题。一方面，由历代湘派小说家们经过艰苦创作而累积起来的传统优势要保持，要发扬：对民间语言的出色提纯，“贴着人物写”(沈从文语)的准确和生动，还有与湖湘大地上自然风物之间那种奇特微妙的感应……另一方面，在叙述方式上，在小说结构上，应该可以更多样化，更“活”一些。王跃文先生的新作《漫水》，在这两方面都让我欣喜地看到了亮光。

　　相对于那部让我印象深刻的中篇名作《秋风庭院》而言，《漫水》在语言上更上层楼。《秋风庭院》的语言是精致的，散发着书卷气的，有着宋词般婉约萧飒的韵致。而《漫水》的语言则是醇厚的，元气弥漫的，与湖湘风物同构的。这之间的分野，也是汪曾祺作品语言和沈从文作品语言的分野。

　　在结构上，《漫水》比《秋风庭院》复杂得多。它采用了一种不完全的并置结构，通过闪切手法的频繁运用，将现在和过去熔铸在同一个小说空间中，使得小说的广度和宽度比采用单纯的顺述方式成倍增长，达到了立体效果。过去为因，现在为果，同时又构成一种新的因缘，把叙述缓缓推向未来，最后很自然地将慧娘娘送上了太平垴。小说在作家的全知视角和人物本身的限知视角之间多次转换，仿佛电影中长镜头和短镜头的交替运用，显得灵活自如。

　　最后，我想说的是，王跃文先生对现实有着深自压抑的愤怒和悲感，这一点，在他许多小说中都可感受到。但《漫水》是完全剔除了火气的。在叙述时，他的心是宽的，静的，对所有的人物，都能做设身处地的描写，这无疑来源于作家对人生因缘和合的圆融观照和通透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