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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部民间乡土童年(6)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4日16:06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人类的苦难是各个层次的,生存苦难第一,这是国家、社会发展需要解决的最基本命题。当物质文明推进到一定程度时,心灵苦难的残酷现实也会日益笼罩人们的生存。也许在世的过程永远无法摆脱苦难的追随,这是人的“宿命”。“生命是苦难和痛苦,但这并不能解决对待生命的态度。”[10]苦难生存是“本原”的,对待苦难则是“人为”的,意思是人在苦难面前可为,人勇敢地进入自己的对立面,在其中内聚人的生命能量,不停地以创造的人的本质与苦难抗争,“人”实现在苦难中,苦难使人永远不可穷尽自身。面对、接受苦难,认识苦难的意义,是为人的起步。苦难是现实命题,终极价值归属于人的精神范畴。苦难的精神力度是生命馈赠给人类的最宝贵的礼物。

  在文学场域内言说西部苦难,首先是社会效应的问题。对历史或现实的苦难作文学审视、反思,以感性文字的审美化、情感化效应引动人们对西部关注,是文学对社会发展、进步事业的一种自觉参与;其次,“西部”苦难指向的精神力度是中国文学精神更新的潜在资源,对于冲刷、净化当下文坛泛感官、媚俗的不良风气不啻是一剂良药。苦难中孕育的西部人文精神到了主动弘扬、发展民族文学的时候了,这其中自然包括儿童文学。儿童文学是一种较为特殊的文学形式,它服务于儿童,以满足儿童的文学需求、培育拥有健全心灵的人为价值归属。作为儿童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伴侣,或曰精神食量,儿童文学更为充分地体现着文学的人文精神价值维度,这是因为它关涉的“人”的对象的特殊性。儿童文学必须高扬人文精神的旗帜,只有在终极的“人”的价值范畴内,我们才可以真正做到关注儿童,珍爱儿童,培育儿童,发展儿童。离开了这一点,儿童文学是没有灵魂的。儿童文学家的工作对象是多元形态的社会儿童生活、童年经验,这些审美对象在文学的艺术视景中得以尽情的落实是非常艰巨的任务。苦难的童年生活与经验是儿童文学艺术呈现的必然价值维度之一。这首先是因为人类还有大量的儿童生活在苦难之中。贫穷,饥饿,流浪,教育权利的被剥夺,生存环境的艰难,这些最基本形式的苦难只要有一天没有被消除,关注儿童问题的人就无颜在这个领域继续发言。儿童文学作家有理由、有责任深入底层去了解、记录、揭示这一切;其次,共时存在的幸福儿童们有权利也有义务知晓这一切,感受体验这一切。由于出生背景不同,孩子的生活内容从一出生便被划入了不同的性质范畴中,但各己的生活内容终归是社会的,是涉及于人类解放的。苦难问题不应该也不可能只是一个地域问题,它表层与潜在的威胁是辐射的,整体的。拥有幸福、安全感的儿童,了解、关心、体验苦难既是他们个人成长需要添加的营养,更是他们作为未来公民必须具有的基本素养,是他们参与社会、发展人类事业的基本动力与资源。

  苦难的精神力度应该指向儿童文学,指向作为实施国民教育重要途径的儿童文学。在社会整体趋向愈来愈物质化、世俗化、功利性的大氛围中,儿童受株连、感染的问题程度也愈益明显突出,个人享乐、名利主义的思想意识泛滥于孩子单纯的世界。随之,儿童的日常生活也浅表地被涂抹、装饰为随心所欲的所谓现代生活。在享乐主义作为都市新的文化基体的大势中,被制造出来的快感、娱乐和享受严重窒息着孩子稚嫩的呼吸器官。这是成人不计目的的生活方式释放出来的垃圾烟雾,孩子被这样浓重的生活“氧气”围困着,喘渴着并也“快乐”地生活着。幸福的孩子有权利知道世界的真相,知道世界上很多孩子的生活并不如他们这般无忧无虑,电脑游戏、动漫、游乐园、歌星影星、超级市场、名牌服装,并不是全部真实的生活,人也不可能终生尽情驰骋于这些生活材质中,人应该有属人的尊严的创造性生活。只须认识到这一点,我们便不能如此这般地轻易对待我们的孩子,只让他们在“细软”的经验世界里麻痹地活下去。我们的孩子也需要粗糙一点的东西来磨砺他们的意志、情感,就像粗粮之于身体器官的意义。苦难经验、苦难体验,甚至明确说苦难教育是当今儿童价值观培育的必需内容之一,是生成他们健全人格的必然途径之一,是我们之于社会未来发展负责的基本态度与行为。

  儿童文学是儿童生活的精神伴侣,是儿童文化生活内容的主体部分。儿童文学诉诸真善美的艺术主旨,以文学特有的想象性、情感性、精神性的魅力进入孩子的心灵与精神世界。儿童文学在儿童的世界中具有本体论的意义,正因此,也便产生了儿童文学的方法论价值。儿童文学是成人与儿童有效沟通的途径,建立在儿童—作品—成人三者之间的艺术场,始终是一种主体间际的交流行为。苦难的精神力度欲图浸透儿童的精神世界,建构为他们精神质地的基本元素,可资依托的重要途径是儿童文学的艺术能量。

  苦难还远未是中国儿童文学艺术开垦的领域。王泉在几年前撰文指出,“苦难是人生最好的老师。对现代化物质的迷恋,苦难的缺席,导致了儿童文学中人文精神的衰落。”[11]对底层现实生活的关注不够,与成人作家观察世界、鸟瞰人生的批判精神的欠缺,是导致现今儿童文学精神萎缩的重要原因。在这样的文学背景下,再来观看李凤杰与郭文斌的艺术视点,我们就更能珍视他们作品的艺术价值涵量了。不论是对历史苦难的童年追忆,还是对当下苦难的童真透视,二位作家都共同捍卫了文学关怀的苦难精神力度,这对当下的儿童文学创作颇具启示意义。

  今天,中国儿童文学原创力贫乏的问题已是批评界颇有微词的一个现象,如何提升我国儿童文学的原创精神,倡扬具有民族的、地域特色的优秀儿童读物,是中国儿童文学作家面临的一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中国儿童文学自然是在中国的语境中发生的。中国儿童文学首先是为中国儿童服务的,然后才走向世界,作为世界儿童精神营养的有益组成。因此,“中国儿童问题意识”是中国儿童文学作家必须具备的人文素养,这也是本土儿童文学能否走向世界的艺术关键之一。当我们评判、言说一部儿童文学是否优秀时,我们应该观看它是否具备了基础的中国儿童问题意识,在此基础上艺术地呈现中国儿童的生存样况,开掘中国儿童的情感、精神维度,“高瞻远瞩”地提出解决的方案。我们要看它是否建设了“中国人”的人文价值内涵,能否在儿童文学的艺术视维中实现民族想象力的宏远目标。优秀的儿童文学自然是世界性的,但是世界性的文化成果是立足于本土的文化土壤中滋长出来的。原创儿童文学欲想发展壮大,我们始终可依赖的审美资源是本土的儿童。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对苦难的儿童文学表达,世界儿童文学史上已经留下了经典的范例。这些珍贵的艺术作品为人类恒久地提供着苦难童年的纯真文学体验。从个体的童年期阅读开始,它们就在培植着我们博大的同情心,一颗对人对物仁善的爱心,《卖火柴的小女孩》、《促织》、《万卡》……这些触动人类心灵家园的作品打动我们的绝不止是一时一地,经典提出的苦难童年命题以绵延不绝的艺术力量一代代向人类发出了质问。他们,这些可爱的孩子,苦难童年的承载者,一个个站立在世界文学人物的画廊里,以憾人的形象力量静默地注视着人类。苦难童年的艺术表达就其实质而言是一种艺术发现,具有深刻的本体性,而非现象性。在儿童的意象或形象中言述苦难,是人类对价值的绝对性诉求,其产生的认知价值与审美价值远远超越儿童单一的审美对象群。

  今天,关注西部儿童生存苦难的作家太少了,更准确点说,在中国,关注儿童苦难境遇的作家太少了。我们热切呼唤饱含人文精神的儿童文学的苦难力作,希冀着童年艺术视域中的经典苦难之作。

  [1] 转自赵燕翼:《赵燕翼儿童文学集·金瓜儿 银豆儿》,甘肃少年儿童出版社2002年1月第1版。

  [2] 已经翻译至我国的如:[瑞士]麦克斯·吕蒂的《童话的魅力》,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5年3月第1版。[美]布鲁诺·贝特尔海姆的《永恒的魅力——童话世界与童心世界》,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12月第1版。

  [3] [美]布鲁诺·贝特尔海姆著,舒伟、樊高月、丁素萍译:《永恒的魅力——童话世界与童心世界》,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12月第1版。

  [4] 李利芳:《民间童话的永恒魅力——以赵燕翼的民间童话作为个案》,载《中国儿童文学》2003年第2期。

  [5] 本文考察的李风杰的苦难写作主要指他的小说《针眼里逃出的生命》(1981)和《水祥和他的三只耳朵》(1990),不包括其纪实文学《魔鬼的诱惑》和《还你一片蓝天》。

  [6] 本文考察的郭文斌的苦难写作主要是小说《三年》(2002)和《大年》(2004)。

  [7] 李凤杰:《朝圣者之路——〈李凤杰文集〉自序》,载《李凤杰文集·卷一》,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年6月第1版,第19页。

  [8] 李凤杰:《李凤杰文集·卷一》(《水祥和他的三只耳朵·序曲》),第146页。

  [9] 滕守尧:《审美心理描述》,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3月第1版, 第191-192页。

  [10] [俄]别尔嘉耶夫著,张百春译:《论人的使命》,学林出版社2000年12月第1版,第157页。

  [11] 王泉:《儿童文学:应直面苦难的缺失与手法的单调》,载《光明日报》2001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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