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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部民间乡土童年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4日16:06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中国西部的人文历史、文化传统、社会发展是西部儿童文学更为直接的艺术资源与审美对象。西部儿童文学捍卫民间文化传统,认同与尊重少数族群文化身份,秉持了自由的民间精神与浓厚的乡土情怀。西部儿童文学反映了西部乡土童年典型的生存境况,从现实主义乃至现代主义的表现高度,创造了苦难童年的美学范畴,对于丰富中国本土童年经验的表达有非常积极的意义。本章以三位西北作家为例,对于上述命题进行了阐述。

  第一节 赵燕翼:永远的西部民间                  

  甘肃儿童文学作家赵燕翼对西部民间文学资源的保护与利用在当代中国儿童文学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他所塑造的西部少年英雄形象是西部民族情感与民族文化精神的化身。纯美童话的创作显示出作家不竭的艺术才情与创造力,是他由传统文化与地域文化资源写作转向现代童话表达的明显征候。

  赵燕翼发表第一篇儿童文学作品《地震》是在1947年。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开始,他以流传在西北地区的民族民间文学为素材,创作了众多著名的童话与小说作品。作为与新中国一起成长起来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家,赵燕翼的创作历经半个多世纪,作品多次获全国各类奖项,并有多篇被翻译为英文、法文、日文、俄文等,受到了海外读者的厚爱。新世纪以来,先生仍笔耕不辍,以纯真幽默的稚趣童心为孩子们写下了一篇篇精彩的童话作品。2002年,甘肃少年儿童出版社精选出版了一套五本的赵燕翼儿童文学集,按文体归类有机展示了这位老艺术家的创作风采。

  通观赵燕翼的创作,“民间、西部、少年英雄、纯真童年”是其儿童文学艺术思维的几个关键词。这些语词是作家在长期的生活体验中凝练而成的。持久接触于西部大地上素朴的劳动人民,浸染于本土民间文学善美智性的文化空间中,作家的艺术与文字感觉专注而跃动,干净而练达。读解与呈现这几个关键词所蕴涵的丰富的想象性与强烈的内在审美力量,是进入这位老艺术家精神世界的有效通道。

  一、“民间”西部的精神生态资源

  儿童文学与“民间”有着天然的亲合关系,这是因为“民间”自在地创立了“儿童文学”这一精神范式中两个必需的主体。历时与共时态的“民间”中永远都不可缺少“儿童”,民间就是“儿童”生命的母体。民间又是人类文学的发源地,也是文学生产的集散地与接受影响的传播链。难以数计的人民汇入了这个不会终止的文学活动过程中。“民间—文学”的形式与意义就这么代代传承下来了。这其中,“人民”中幼小而年轻的那一部分就是我们的孩子了,他们是文学接受主体中庞大的一个群落,也是最忠实的“听者”。他们自觉而主动的接受状况终于为儿童文学家族建构了第一自觉形态的阅读文本,格林兄弟收集整理的民间童话在儿童阅读效应上远远大于了其原初的目的。于是,在纯正的艺术童话出现之前,民间传说、故事、歌谣与童话就是世界范围内的儿童最“合法化”的“儿童文学”了。

  中国是历史悠久、文化富饶的国度。博大的“民间”生态资源抚育了多少代勤劳善良的中国人民,其中自然包括中国的孩子。他们发育生长的精神营养必然汲取自广阔的中国民间大地上。中国的孩子接受中国的民间文学资源,是毋须过多言说证实的历史事实。不过遗憾的是,对这样活生态的儿童接受文本,历来我们缺失系统完善的整理,与深入广泛的推广与传播,所以其文学地位与实际影响自然不及西方。20世纪早期,当儿童文学逐步为有识之士发现与倡扬之际,这个议题曾被重点提出关注过,如周作人的理论研究与文化实践。但可惜的是周作人是大时代的寂寞使者。尽管从20世纪10-30年代,伴随民俗学学科的热潮,儿童文学理论研究在童话、儿歌领域取得了醒目的成绩,但是民间文学在儿童文学意义上的收集整理再创作终不能成气候。于是,在中国,民间文学与儿童文学的亲密接触在20世纪前期的始端竟也就是它的高潮与辉煌期。此后,“民间”的儿童文学“题义”再没有普遍集中地进入国人的视野。不过在此后,承继五四传统,对民间文学资源的个体式发掘与利用,却创造了儿童文学的典型文本,西北的赵燕翼算是其中的突出代表。

  赵燕翼的文学资源在西部大地,准确说是西北。西北是多民族聚居地区,瑰丽绚烂的少数民族文化与汉民族文化的融合,赋予辽阔的西北土地丰富而特异的人文景观。赵燕翼的民间童话创作首要的特征是多民族性,流传于汉族、蒙古族、裕固族、回族、哈萨克族、东乡族、藏族等各个民族的文学材料都被作家通过采风记录了下来,然后致以艺术的创作。这就形成了非常有趣的文本互现现象。单篇作品各自体现自身的民族身份,具体说某些文字内容所体现的民族文化符码与标识,或者作品整体内容所体现的一种民族精神。而所有的文本又和谐汇成一个整体,不同民族性和谐共存,形成一个大的“民间”童话文本,其中因民族身份而产生的差异性互补凸显“民间”的意义维度。这使作家的创作具有了特殊的文化价值意义。

  赵燕翼曾有这样的创作谈,“我永远忘不了那些民间文学的原创者,是他们天才的口头创作,给了我丰富的滋养和想象力,才使我写出了这些童话故事!”[1]尽管作家再创作的成分很重,但赵燕翼的民间童话还是较大程度上保留了民间原始艺术的精髓。故事从语言到结构方式,情节展开,以及潜在意义空间的生成等,都可与经典民间童话来类比阐释。从世界范围来看,民间童话在精神层面对儿童成长的重大意义已被权威学者做过精彩的分析与研究。[2]如美国学者布鲁诺·贝特尔海姆在其专著的序言中如此清晰地表明他研究的宗旨,“这本书试图说明童话故事怎样以想象的形式描绘人的健康发展过程由什么组成,怎样吸引儿童参加这种发展。这一成长过程从反抗父母和害怕长大开始,到青春期真正到来,获得了心理上的独立和道德上的成熟,不再把异性看作是威胁或恶魔而积极主动地与之相处时结束。总之,这本书阐明为什么童话故事对儿童的内心成长作出如此巨大的积极心理贡献。”[3]贝特尔海姆在研究时所利用的童话文本自然都是脍炙人口的那些经典作品。非常令人鼓舞的是,我们在阅读分析赵燕翼的民间童话时,同样欣喜地注意到其作品所深刻内蕴的贝特尔海姆所谓的精神价值。以这种思路考察,笔者先前已经对赵燕翼的文本做过一定的研究。[4]若干重要题旨的呈现已揭示出赵燕翼民间童话之于儿童发展的精神生态资源的意义。此议题在此可作更为集中的阐述。

  “民间”意义的生命观是民间童话特别的关注点。麦克斯·吕蒂称“童话是缩小的宇宙”,正是在这一意义层面对童话基本含义的敏锐透视。最为真实而普遍的自然与人间的生命气象与生命精神首先在赵燕翼的文本中传达了出来,《金瓜儿银豆儿》是代表作品。故事表层是关于金瓜儿与银豆儿两种植物生命成长为人类的孩子,解救处于苦难中的两老口的过程,其中自然会包含惩恶扬善的基本情节。但此故事的重要审美意义在它的深层结构,人物与事件是直接有关于生命本身的一个象征隐喻系统,映射的就是质朴的劳动人民基本的生活态度与生命理想。虽然人的生命体会面临衰老,生活因困窘而令人不安,但生活内部却富含奇迹,它的本体内涵是积极、光明、希望,充满了丰富的亮色,具有召唤之力度,在童话中的体现总是具象而生动的。“金”与“银”的质感与喻指是民间童话惯用的表现手段。而文本所搭配的“瓜”与“豆”两种植物,又具有生活自身的逻辑,增添了情节的可信度。文本主体以植物生命的繁盛来解救人的艰难处境,典型体现为农业社会的故事背景。生活奇迹发育生长于生活内部,这一深刻的生命哲学是普通人民自己创建出来的,它通过简单的民间童话普遍诉诸于民众。而于孩子生命观的培建,则是自然而根性的。童话呈现给了孩子闪光的东西,那些偶然中包含着必然的充满力性的东西。而有趣的是,这种力性又正是属于孩子自己的。故事中的“金瓜儿”和“银豆儿”就是两个非常出色的孩子。奇迹的自然为颓败的老人孕育了新生的婴儿,他们的降生复活了衰老的生命情境。于是,困顿的生活又生机勃勃,欣欣向荣起来。先民们自在地将生命的希望、生活的活力源泉归因于新生命的孩子,这其中蕴涵了怎样深刻的生存哲学,关于童年精神又昭示出具有何等启示力的哲思命题,都需要现代人费心去品味与研究的。民间童话与孩子是深度关联的,这对民间童话、儿童文学、儿童问题的研究都是值得深挖的丰富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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