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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恨水与周瘦鹃的文字之交:志趣相投 一见如故(2)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8月05日10:41 来源:文汇报

  二人陷入爱河。几个月后,他俩再度相聚于北海畔,首次谈及婚姻。当被问及如何处理他先前娶的两位夫人时,张恨水表示自己的第一位夫人徐文淑虽属包办婚姻,彼此也无感情基础,但她也是受害者,并无过错。她是个地道的乡下女子,传统观念很深,休掉她,是把她往死里逼。至于第二位夫人秋霞,她也不能理解他的辞章尺牍,无法产生他婚前期待的那种共鸣,但她是自己的选择,而且无依无靠,不能扔下她不管。但S小姐的态度很坚决,表示在婚后张恨水必须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

  类似的谈话,进行了一轮又一轮,意见始终无法统一。S小姐哭得梨花带雨,张恨水更是心如刀剜。到了最后,连商讨也变得多余了,只剩下四目相视,无言以对。

  1929年暮春,失意的S小姐离开北平南下。一年后,S小姐返回北平,传递给张恨水一个消息:“张先生,我要成家了。”并向他发去喜帖……

  张恨水曾经把这段感情经历写入了长篇小说《斯人记》。

  花落鹃啼,字字伤心

  张恨水与S小姐相恋的日子里,写有四首《有感》。其中第一首为:

  劫后空余笔一枝,替人儿女说相思。

  强为欢笑谁人识,字字伤心是血丝。

  结束苏州之行不久,他便开始“替人儿女说相思”,在周瘦鹃初恋经历的基础上创作长篇小说《换巢鸾凤》。

  1936年3月30日至1937年8月10日,《换巢鸾凤》如期连载在《春秋》上,每期登载七百字左右,共约十五万字。

  小说的楔子内,有十首联珠词,堪称作品的纲要,周瘦鹃夸奖这组词写得“宋艳班香,娓娓可诵”。其中的第一首与最后一首如下:

  盖闻兰生空谷,流泉度其孤芳,月落秋阶,苍鹤怜其皓魂。是以高山一曲,焦桐托生死之交。落花无言,巾车感相逢之晚。

  盖闻相思难治,唯卜双栖。角酒不已,同拼一醉。故海枯石烂,犹订约于他生。花落鹃啼,徒遗恨于今日。

  小说的时代背景为五四运动前夜,故事背景为南京。男主人公为擅写哀情小说的贫寒教师章国器;女主人公是世家出身的女校学生江梦兰。江梦兰像生活中的周吟萍一样,父母在她尚未懂事时,就给她定了亲。江梦兰在现实中找不到快乐,经常到章国器的哀情小说内寻求消遣。章国器也对江梦兰一见倾心,每天都会在她上学或放学必经的小巷中与之见上一面。后来二人不断书来信往,有了一番“无言热恋”。

  然而,江梦兰最终还是屈从父命,嫁给一位刘先生。但痛不欲生的章国器依然割舍不下江梦兰。周瘦鹃是周吟萍结婚后三年才托词称贺的,张恨水在小说里处理成结婚当天,章国器在朱小松的劝导下,登门道喜,出现在江梦兰面前,有了第一次面对面的交流。二人相见的场面,写得凄婉哀绝,令人不忍卒读。这段小说情节的描写,既离不开周瘦鹃的讲述,想必也融入了张恨水当年参加S小姐婚礼的一些感受。

  就在江梦兰结婚的当晚,她对丈夫谎称自己患有肺病,怕传染给最接近的人,因而不能同房,只可“同床各被”,这与周吟萍为周瘦鹃守身一年的事实相符。小说也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作为责任编辑,作为小说主人公的原型,周瘦鹃当然异常关注这部小说的连载,他逐日从副刊上剪下来保存。然而,《换巢鸾凤》并未令他满意。他后来在《<记得词>一百首》中写道:“事变中《春秋》暂时停刊,《换巢鸾凤》也就不了而了。可是恨水兄辛辛苦苦地一连写了十五回,虽已费了不少心血,还是好像有一种隔膜似的,搔不到我的痒处;原来我自己心坎深处蕴蓄着的千头万绪,任是恨水兄那么一枝生花妙笔,也无从曲曲折折地描写出来。要是让我自己动笔来写吧,那又好像是一部二十四史,真的不知从何处说起!”

  1944年,周瘦鹃在百无聊赖中,追忆自己与周吟萍间的离离合合,写成《记得词》绝句一百首,连载于自己主编的《紫罗兰》月刊第13期至17期上。此后,张恨水未再续写《换巢鸾凤》。在现实生活中,鹃萍之恋虽无结果,但持续达32年之久,二人间的数百封书信和周瘦鹃笔下的大量诗文可以作为实证。应该说,周瘦鹃不仅未因失恋消沉,反而因祸得福,催生出一代哀情文学巨子;加之小说楔子中明确指出男主人公会“愈发积极地奋斗”,因而我们不难判断章国器的未来走向。至于江梦兰,因小说楔子中有“‘花落鹃啼,徒遗恨于今日’,两个之中必去了一个”一句,她的结局应当是早于章国器离开人世。由于要促成二人间的隐秘交往,江梦兰的母亲、兄长以及表妹仍会成为小说后半部的重要人物。作品已经预告章国器即将奉母命成婚,可以想象的是,这个未来的夫人会扮演一个微妙且不容小觑的角色。

  以周瘦鹃为主人公的小说并非《换巢鸾凤》一种。1990年3月,上海翻译出版公司出版了宋德咏创作的长篇纪实小说《花梦鹃魂》。

  明明者月,何时可掇

  由于地理上的原因,张恨水与周瘦鹃后半生的交往只能靠鱼雁传书维持。没什么事,张恨水喜欢翻一翻周瘦鹃的新书旧作,《新闻日报》副刊发表的周瘦鹃小品文和他1956年出版的散文集《花花草草》,都是张恨水晚年的读物。

  张恨水之女张明明笔下的《苏州》一文,反映了二人间的联系。

  1963年,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学习的张明明到苏州进行园林设计课的建筑实测练习。离开北京前,张恨水写好一封信,让女儿转交周瘦鹃,叮嘱道:“周先生的盆景不可不看,你替我问候他。”

  张明明走进紫兰小筑,马上被这处花园型住宅吸引住,一时目不暇接。园丁进内室通报不久,周瘦鹃便笑容满面地迎接出来,热情地接待了张明明,说很想念她的父亲,询问了张恨水的近况。得知客人是学艺术的,他还领着她参观自己收藏的大量艺术品。进入书房,张明明忍不住请主人签名留念。主人为她题写了“明明者月”四个大字。张明明赞道:“老伯题得好!”周瘦鹃摇摇头:“不,是恨老给你起的名字好。”接下来,周瘦鹃又让客人随意参观他的花园。

  喜静的周瘦鹃后来又破例允许张明明班上的全体同学进入他的私家花园写生,并安排从事园林工作的儿子给他们授课,令张家三小姐大出风头,心花怒放。

  回到北京,张明明把周瘦鹃的题词送给父亲看。张恨水仔细展阅,问道:“你读过曹操的《短歌行》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周先生就是取的这首诗。”

  张恨水父女万万料想不到的是,几年后,周瘦鹃在“文革”中受尽凌辱,珍藏在紫兰小筑中的周吟萍的信札或被焚毁或被抄掠,五六百盆盆景被摧残殆尽,他本人也在一天深夜投入一眼平日浇花用的老井,含冤去世。所幸的是,紫兰小筑至今尚存,依然绿草如茵、花木扶疏,周家后人仍生活其间。

  (摘自《名人传记》2013年第5期 作者:宋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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