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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喜玲:读葛水平的《河水带走两岸》感言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7月18日14:25 来源:中国作家网

  今年五一节,葛水平带着文友来澹然居,送我两本书,其中一本叫《河水带走两岸》,是一本沉甸甸的彩印精装散文集。水平出书,已经是司空见惯寻常事了,但依旧为她取得的丰硕成果由衷地感到高兴。

  《河水带走两岸》这个书名猛一看有点莫名其妙,读起来要人费点琢磨,感觉似乎少了主语似的,但读了几章之后,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究竟河水带走了两岸的什么,葛水平书中的每一篇文章为读者做了具体的解答。

  文章告诉人们,河水带走的是两岸曾经的繁华富庶,是曾经的安居乐业,是曾经的青山绿水,更是曾经辉煌了几千年的农业文明。具体而言,就是沁河两岸的石雕,木雕,琉璃,古庙,街巷,铁匠铺子,土炕,坟墓,雕花木床、银器、刺绣以及各种民间手艺,包括被她视作兄弟一般的驴,对这些铺陈着旧时岁月的东西,用她的话说,她都有着要命的喜欢,而这要命的喜欢背后是她的爱,爱从前的光景,爱旧物,爱滋养了这一切民俗文化的从前。

  爱,是因为值得,爱,源于一种理解,爱,是一种修为,爱,更是对美的追求和向往。爱到深处会生出痴迷,成为癖。自古以来,癖都是文人的一个特点,水平对民俗文化的喜爱,不止表现在她的文章中,还表现在她的衣着上,时时处处透出一点癖的味道,明代的袁宏道说:“人无癖,不可与之交,盖无深情故也。”因此说,有癖好乃是一个人重情重义的表征。

  从前遗留下的种种,经过近代各种名堂的扫荡,沁河两岸和华夏大地的任何一个地方一样,只剩了些文明碎片,但这点碎片足以让她感动,让她唏嘘,让她停不下搜寻的脚步。

  这本书除了上述内容,还写到土改、文革,包括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人的命运,包括一度和生活紧密相连的政治,无论是听来的,还是亲自采风得来的,抑或是亲自经历过的,都是历史的真实的存在,凡此种种,在葛水平的笔下,都有极其独到的视角和见解。

  中国的农村,始终是孕育和培植华夏文明的基地,农业文明曾经的辉煌繁荣与今天的衰落破败,让葛水平字里行间充满了感慨,充满了叹伤。心灵因此打结的时候,除了写作,她会选择喝酒。在《高于大地的屋脊》一文的末尾,葛水平问:“消失的东西固然就消失了吗?”说:“那一晚我喝了半斤酒,……我想用那半斤酒把自己放倒。……只为曾经的手艺,消失的比风还快。虔敬不在,我们拿什么来坚守?”而这样的诘问,在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中,是软弱无力的,作为一介文人,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农业文明毁灭与消亡的宿命,她所能做的,就是借助文字表述她的纠结和痛苦,并企图用此唤起人们的思考和反省。她说:“我们丧失了许多,恰恰可能是有关生命最高秘密的隐喻和福音。不能知,在衰败中,我唯一不想放弃的是想入非非。”在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中,在无法抗拒的毁灭中,她能做的也仅仅是想入非非和用文字来表述她的想入非非。

  这本书中最让我喜欢的是她写炕的一篇文章,她为这篇文章起了一个很富生活哲理的题目,叫《炕是诱人老死的饵》。这篇文章的一开篇就写的让人神思潜沉意象纷飞。因为对炕的热爱,她说她在“多少年之后,我居然在单元楼里盘了炕,青砖勾缝,榆木炕沿,炕心铺了羊毛毡,炕桌上房了我收藏的油灯。傍晚,天光暗了,我说不出此时到底藏着什么打湿心灵的东西,它们冒出来,诱使我把灯树上的蜡烛点燃,心荡神摇那一瞬,我盘腿坐在炕上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她对炕的喜爱源于童年的感受,因为炕对她而言,就是家的概念。文章表述的不仅仅是她对炕的深厚感情,更有哲学层面的深刻思考。农民一辈子有半生和炕相依相偎,许许多多的生活细节和炕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对农民的一生,她用生在炕上死在炕上的文字做了高度的概括。她认为炕就是爱,炕就是生活,炕也是死,炕对她而言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炕是油灯下的儿时幻想,是温馨的亲情和甜香的睡眠,她爱炕,爱和炕有关的一切记忆,这些记忆,包括花红柳绿的炕围子和吱吱叫的小老鼠,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沿着成长的肌肤深深嵌进来的。

  农村,无论作为小说还是散文,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丰富题材,有着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完的悲欢,这是一本书难以全面展示的。往深里说,河水带走的不仅仅是渐行渐远的农业文明,还有河流本身,曾经清澈浩渺的沁河河水萎缩成一条细流,两岸堆满了垃圾,城市在蚕食着农村,包围农村,压榨着农村,堆成山的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在吞没着农村,各种重度污染的工业企业开设在农村,水泥森林在消灭着农村,一方面城市的楼市价格居高不下,拥堵不堪,一方面农村关门闭户,房倒屋塌,土地撂荒,破败萧条。畸形的发展和社会的价值取向导致农村的人口锐减,最年轻的农民都在六十岁左右,而农民的后代因为撤乡并镇并校等等政策性原因,情愿和不情愿的都去了去城里打工成为新一代的市民从此不再回到农村,农民的后代已基本不懂不再务农,农民后继无人已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今后的农村何去何从,城镇化是福还是祸,水平只是间接的做了一些扫描,她选择的角度不是农村的今天和明天,而是农村曾经的过往,是被河水带走的旧日文明,她写沁河的河滩涌动的不是河流,滚滚而来的是如同洪峰一样的羊群,她用了放羊人的话说:“也就几年光景,什么都没有了。……看是河的源头,却使唤不上水。”由此我们明白了她说的河水带走两岸的含义,河水带走了两岸的旧时月色,也带走了河水自己。而沁河的命运只是华夏大地无数条河流命运的缩影,杀机取蛋的发展势头,势必会让今天剩下的这点涓涓细流也彻底枯竭。既然水是生命和文明的源头,那么水的消亡必然会导致生命和文明终结。这是水平在这本书中隐没在字里行间的大忧患,因此葛水平的书名用“河水带走两岸”,而不用沁河带走两岸,指向的正是天下所有的河流,而不单单是一条沁河,猜其寓意或许正在于此。

  远的不说,就说晋城。晋城除了沁河和丹河,还有许许多多以河流命名的村庄,如柳口镇的白洋泉河村,东交河村,西交河村,里河,张涧河村,石涧沟村,柳泉村,黄三河村,牛家河村,大泉河村,小泉河村,湖里村,河源村,白铁河村,盘北河村,潭庆河村,高都镇有旁水河村,淹井村,胡雷水村,司家河村,圪套河村,水掌村,狄河村,小山河村,石河村,晋庙铺有杨河村,杨常河村,白河村,石盆河村,英旺河村,谷沟河村,后杨河村,泉头村,甘泉村,两盆河村,仙洞河村,寨河村,晋庙河西村,水掌村,水碓村……不一而足。古人习惯逐水而居,并习惯了用地理特征来命名村落,由此推测晋城之所以古称泽州,想必和水资源的丰富有着极大的关系。可如今大大小小的河流都枯竭了,没有人知道那些河流哪里去了,即使保留下来的也已经瘦细可怜且龌龊不堪。自然资源一经破坏是不可再生的,可怕的是在发展经济的口号下,这种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破坏和污染依旧在继续着,在座的各位有谁还能看到故乡清澈的溪流一路欢歌着汩汩流淌。如果折算价值,又有多少钱能买来青山绿水,我们的大好河山还能好多久,又有多少河山已经是残损破败,已然当不起这个“好”字。古人说江山无恒主,认为只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红楼梦里有诗句说“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而如今我们亲眼见证了青山的崩塌,绿水的断流。古语说过,大河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可供养大河的细流都枯竭了呢,大河靠什么来保证自己的存在?曾几何时,我们可以随时看到“斜阳下,流水绕孤村”的田园风情,而如今都消失了,没有了。被讴歌了几千年的田园风光正在消失,普天之下的绿水纷纷断流,这一切对于有远见有良知的作家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疼痛和哀伤,水平也概莫能外。

  印象中,凡用河水命名的文艺作品,主题都是悲凉的。如音乐作品《江河水》,《黄水谣》,如前苏联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等,而葛水平的《河水带走两岸》,其文字深处一样也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悲凉韵调,而这份悲凉是她无法回避的,也是不能回避的。

  在《河水带走两岸》这本散文集里,水平把笔触伸向了历史深处,伸向了一般人视为畏途的禁区,伸向了自己的心底,既充满了爱与感伤,也充满了理性冷静的思考。唯一不足的是,作为一本书,文章风格不够统一,有些篇章明显有小说的味道,个别篇章行文稍显仓促,遣词用句略欠斟酌,有些成句或引用的诗词冷不丁出现在和前后文都没有内容联系的中间,显得突兀和夹生,有些句子为求新求奇,有点过于拗口晦涩,语焉不详,还有一篇文章引用王国光的诗,好像把两首七绝当成了一首七律放在了一起。“唐王李世民”的这个提法也不够准确,应该是秦王李世民或者是唐太宗李世民,这些小问题属白璧微瑕,自是瑕不掩瑜,但如果能再严谨些和讲究些想必会更好些。

  综上所述为个人管见,权当抛砖引玉,所举例证因原本没有打算发言,所以没有记录具体出处,说出来只能仅供参考,不妥之处请水平和各位大家海涵!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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