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葛水平定点深入生活研讨会 >> 正文

胡平:山神凹里出灵秀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7月18日14:22 来源:中国作家网

  在村里,葛水平的父亲会做二胡,打了蛇用蛇皮做琴筒上的蒙子,拔几根马尾巴毛做琴弦,找来竹杆做琴杆,就能拉出如泣如诉的民乐。葛水平的散文也像是一首首低吟浅唱的二胡曲。悠长而辽远,带有蛇皮、马尾巴、竹节的音色。本质上,她的散文有点家传的味道,都来自民间。她出生在窑洞里,洞壁上凿空放有灯盏,灯盏旁常有老鼠凿壁穿行,与人相处嬉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河水流过的那片土地,养育了一位灵秀女子,她长大后,学会用笔书写她的家乡,就像和墙上的老鼠对话一样自然,这些散文是倾诉的,流淌着农民的血液。

  时尚的农村青年,不喜欢作家笔下的田园牧歌,他们最大的愿望是逃离乡村,融入繁华的都市。葛水平却返回了乡里,回到山神凹,沿着沁河水两岸行走。她在城里的宅中,在装修齐整的单元房卧室里,砌起带绘画炕围的土炕,享受着窑洞的温馨。人的想法不同,但人的生命是有温度的,即使那些成功逃离乡村的青年人,有一天读到葛水平的散文,又重返故乡时,望着老屋顶上飘起的炊烟,也可能泪流满面。

  山神凹、沁河水,是散文集《河水带走两岸》的两个关键词,作者对河水和两岸,对故乡的一切,包括民居、寺庙、石雕、木雕、铁匠铺、牲畜、坟墓、砖石、家具、社戏等,都倾注有深深的依恋。她说,“越往岁月的深里长,我越是深刻怀念”,这种感情萦绕着她,使她固守长治,描绘家乡的一草一木。无疑,在农村出身的作家中,她属于故里情怀最为浓烈的一类,独独钟情于乡土的写作。中国作协创联部在全国范围内选择定点深入生活的代表性作家,在她的家乡召开座谈会,也说明了她的气质精神。值得注意的是,她坚守乡村,不完全出于乡情,也出于她的理念。她认为,逝去的乡村文明比都市文明更健康:“我们放弃了一切有利于健康的笨重方式,去追求生活像狗撵兔子似的现代文明”。这种观点耐人寻味。葛水平看到了现代化的代价,在她眼里,古朴的人文环境的丧失意味着一种真实生命的流逝。

  实际上,古朴的乡村天然更具有文学性。乡村是自然的,也是人文的,城市是人文的,却不是自然的,更不要说乡村存有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为创作带来丰富资源。村里的一切似乎都能涉笔成趣,在葛水平文中,驴、猫、鼠、狗皆很生动,就是一只石碾子,也仿佛有着生命——她曾认一只石碾子做了“干大”,因为家里希望她命硬。这石碾子沉默不语,却是温馨敦厚的,有着人情味道,比城里的物件更具文学色彩。为什么如此呢?我想,这大约与人类的原始记忆有关。人类本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对大自然环境有着先天的亲近感。读葛水平的文字,你会不禁想到,她比许多城市作家要幸运,因为她可写的东西太多。如她自己所说:“如果一个人出生在乡村,童年也在乡村,一辈子乡村都会给人以饱满的形象”,她的创作也的确总是饱满的,不会枯竭。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对家乡怀有的始终不渝的爱,乡情给予了她的创作以无穷无尽的动机。

  这部散文集里,最佳的篇什属于那些描摹乡间人物的作品,其中有些是她的亲人。那些普通农民一代代在那片土地上生长,与窑洞和山坡混为一色,自生自灭。只是由于他们当中出现了一位作家,用文字把他们记载下来,才使这些农人的生命在书中闪耀出异彩。如作者的祖母王月娥,年轻时即被随军南下的祖父抛弃,守了一辈子活寡,七十岁了还在为远方的丈夫纳鞋底。事隔四十多年后,怀疚的丈夫终于带着夫人回到家乡,和她见了面。这情景下她对丈夫说:成家了好,一个男人不成家,道理就说不过去。丈夫说:你一个人能把日子活过来,要我怎么说好——在此作者只用两句对话,就把两个人物复杂隐曲的心态刻画得淋漓尽致,叫人感喟不已。丈夫的良心显然受到不小的谴责,走时给原配妻子留下钱,答应等他死后跟她合葬。从此死后之事成为外祖母最大的精神寄托,她造了墓穴,常夜里偷偷往穴里运些生活用品,还推了口大水缸往里运,导致脚被摔伤。又如文中作者的父亲,是个乐天派,身患癌症,临死前还在和女儿开玩笑,乐呵呵地和她商量,是土葬还是火化,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书里这些人物的生动与真切,都是令人过目难忘的。通过葛水平的散文,我们认识了这些从未谋面的人们,了解了他们有过的那些简单的希冀,同样充满喜怒哀乐的生存。他们的生命之光也许是微弱的,但依然动人,我们会藉着他们发出的光亮,映照自己的人生道路。这正是读者应该感谢散文家的地方,也是世界上应该有散文家的理由。 

  山神凹里出灵秀,是一种造化。写过长篇小说《裸地》后,葛水平显得气象更大,说明还有发展潜力。我希望这位深接地气的作家能够不断超越自我,也超越乡村,养成悲世悯人的大情怀,写好下一部长篇,也写好更多的散文。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