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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子丹:中国知识界一个新增长的关注点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6月20日17:52 来源:中国作家网
蒋子丹发言蒋子丹发言

  我涉猎生态文学很偶然,2003年时我接触了一些北京搞流浪动物收养的妇女,我被她们那种献身精神所感动,她们简直是倾家荡产,在所不惜。我想接触她们,写她们,让社会知道她们,给予一些支持。接触她们后,我发现动物世界的话题是一个浩如烟海的话题。动物在城市人眼中就是猫和狗,或者就是养在屋里的小松鼠小乌龟,实际上动物分了好多种类,伴侣动物,农业动物,工作动物,野生动物,大概是四大块。一旦介入其中就会发现,它们与人的关系由于距离的不同表现得非常不一样,又涉及到宗教、伦理、法律……一趟进去,我发觉这潭水很深。我那两本书是2008年在三联书店出版的,我写了5年,那中间有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根本就不会写作,甚至有一点要得抑郁症的先兆,因为一旦用心涉入到动物的世界,你永远是悲观的,而且这种悲观是非常绝望的。不论是哪种动物,在人类的活动中间,永远处在被支配被摆布,前途和命运都被人类安排的位置上。而我们身为人类,有无法摆脱的属类划分,对动物来说,人类与生俱来的地位,可能就是侵害者。这构成你内心与你所关注的群体的一种强大对抗,一种矛盾,你一方面要对它们倾注感情,一方面自己又有不可逾越的障碍,那种沉重我现在回想起来是很可怕的。那五年,也可以说是阶段性的,我没有像胡先生这样长时间的身在其中。甚至在那之后我回避看动物世界,不想看那些你追我我追你的捕猎,原本我对此是充满好奇心的,结果现在一看到就想翻过去,这已经变成了一种伤痛记忆。那五年间我看了几乎所有中文版的有关动物的书和能搜集的资料,实际上我觉得我最痛苦的时候是我没有找到一种方式表达,你不断地把这些信息吞进去,不断地积累,而你释放的闸门又没有找到。那时,我想从舆论上支持搞动保的妇女,但是后来我发现,在很多问题上,在讨论的时候,会跟她们的想法发生矛盾。所以原本是一大本书,后来因偶然的机缘被分成了两本。我完成了对她们的承诺,写了一本书叫《动物档案》,写伴侣动物它们的收养,它们的现状,通过一些动物的微型小说来反映动物在城市的各个阶层生活中的位置,最后它们殊途同归,都被抛弃了。另一本书叫《一只蚂蚁领着我走》,花的功夫比较多。

  人的“人本”思想认为人是最伟大的,是世界的主宰,这是不可更改的。但是我们走入动物中去,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可能曾经在动物的问题上做过一些思考,但是我不是一个行动者。我这次看到《狐狸的微笑》,我想说胡先生是个行动着的思想者。那五年,我在和动保人士的接触中,发现动保分两大类,一种是行动者,包括动物学专家,动物行为学、情感学专家;还有一种是理论家,他们提供思想,阐述观点,发动运动,最著名的是彼得·辛格,曾写过一本书叫《动物解放》,后来变成了动物保护的圣经。但是我觉得这两部分人有时会互相扑空,互相脱节。我接触到的流浪动物的收养人士,当时有一段时间媒体很注意他们,可是我发现,无论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散尽家财或妻离子散,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我都为他们着急。他们永远只是说动物是人的朋友,我们要献爱心,或者有的干脆说,动物就比人好,人是万恶之源。这个东西说来说去是沉不下去的。搞理论的,如彼得·辛格,他在动物保护组织里,人们都对他心怀敬意。他划时代的将历史划分为三段:奴隶解放,妇女解放和动物解放,这是人的历史中不可分割,最终会到达的三个阶段。等到动物解放的时候回头去看,就会像看奴隶解放和妇女解放时的场景一样,这有点石破天惊的意味。但是有一点,他采用的方式是西方的一种工具理论。他说如果全是用同情和怜悯的目光去注视动物,来发动运动,那么就会有碍于运动的品质,降低它的社会价值和伦理高度,这完全是理性工具的一种观点。我认为,一切能够真心为动物保护做出一定事情,写出一些好文章的人,一定是和动物有过亲密接触,能够将动物的感觉感同身受,这是我们平等对待动物的一个起点。如果你没有这种同情心,不管你的理论多么高尚,很有可能会跟你的受众产生隔膜。这两部分要结合谈何容易。不容易就在,像胡冬林先生这样,找到了一种和动物亲密接触的环境,对城市人来说,这种条件少得可怜。这是我们的局限性,哪怕你很想善意对待动物,很想反省自己。我在写那两本书的时候有过这样痛楚的经历,一次在挪威,很多人去买鹿皮,我就没有买,回来后我还有些自得,至少我因写这本书有些自律了。但是下一次开完会,我随手买了个书包,不幸这个书包是真皮的,同行人指出的时候,我就傻眼了。我们在关心动物的时候,在为它们鼓与吹的时候,自己不幸身为人类,就会有很多局限性。胡冬林先生这样长时间的坚持,让我对他充满敬意。我们在想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会遇到太多的障碍,想要坚持下来太不容易了。生态写作在世界上类别很多,也有很多精彩的著作,但是有很多是行动者和思想者这两部分人在各说各话,胡冬林先生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是一个行动着的思想者。昨天有位记者问我,为什么现在中国写生态的人越来越多,我说这是被逼的。因为生态被破坏之后,反作用于人类,人觉得受到了威胁,所以大家不得不思考,这并不能说明我们心灵变得高尚了,变得多么善良了,根本不是,实际上可能处于一种自私。但是不得已为之总比不为好,我希望这会成为中国知识界一个新增长的关注点。

  (根据作者发言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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