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搂抱在一起
你那颗被虚无劫持过的心啊
深眼窝像寺庙里的一对空碗
静静地吸附我的激烈
我终于明白飘临大地的落叶
为何都有被岁月说服的安静表情
而那棵举起诀别之手的枞树
注定要高出众树
高过自身——
虚无,就这样来到我的唇上
回来的伙伴
受雇于记忆的严厉:血的精确性
一只带着箭镞逃离的猎物
会回来,把箭镞还给猎人
在日晷的森林里,我只等你
我们:张开的弓的两端的自由
为猎人送葬
悲 歌
凝视里早已写满诀别
悲伤的沙漏数着分分秒秒
看你一点一点把血流干
牺牲的链条中你并非偶然的一环
一根柔软的看不见的链条
一根黏合所有生命的椎骨!
链条在失眠中延伸,闪着磷光
又一个人从队列中站出
为什么玉石被焚而满天的羽毛留下
在活人的拥挤里我同谁交谈?
链条在延伸,人类不能没有椎骨
又一颗星星滚入腹地的咽喉……
在队伍中
梦中也在集合:时刻准备着
呓语也是口令:快,跟上!
出生就成为队伍的螺丝钉
拧紧铁的秩序和纪律
这蒙着眼罩的里程
被拴在一起的死心塌地
因怯懦而相互抓紧的手
比铐在一起还要牢固
咬合之链向远方延伸
走得再远,队伍也没有边界
即使原地不动
一股股洪流照样为你纹身
“活着,仅仅为了成就一种惯性?”
仍在茫然中移动
疑问衔着的片断
又开始向后世反哺
像 章
别在记忆里的像章也别在肉里
那曾是一个无法剜出的盲点
一个年代,那轮照耀别无选择
太阳:唯一的姓氏
葵花的祖辈供奉救世的香火
巨人的石雕勾勒江湖屈膝的姿势
万岁!相濡以沫的铸造
红的底色凹凸黄的遗传
铸造,用冤灵前仆后继的密度
烈焰,是从来世透支的亿万激昂
万头攒动的飞蛾的白夜呵
光芒绝对的入口反复检票
提纯的血液日夜川流不息
为了淬火一枚永不跌落的幻像
即使赭云的天穹熄灭,锈痂剥落
耻辱,仍在现实的胸襟累累发亮
看 守
我每天都在奔向你
“奔”——
这意念里无穷上演的慢镜头
这画饼充饥的白日梦……
我知道,你像我一样,每天
都徘徊在这进退两难的门槛
每天,都在快要撑不下去的
瞬间,忍耐的极限——
又被可悲地抻大了一点点
你,我:两棵在默默伫望中
守住永恒距离的树!如果
有一天,两棵相爱的青冈栎
在电闪雷鸣的激情中奔向彼此
整座山坡是否会崩塌?
是否会引发泥石流的灾难?
别担心!在这人间囹圄
我们既是囚犯,也是看守
(注定终生看守生命——
这座永远与暴乱绝缘的死火山)
我们以同样的耐心,等待
那一天,那场死亡的大火
来,将每一块骨头
从那被捆缚的整体中
解散——
“每块骨头,都该是自由的”
骨灰静静的遗言,谁能听见?
白 发
闪电凛然的一瞥,冲破
黑簇簇的夜篱,从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