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的孩子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2月14日07:24 徐 鲁
  

  遥远的罗布泊沙漠深处,有个名叫“马兰”的地方,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曾是中国一代科学家从事核试验的秘密基地。当年在核试验研究所所在地红山以及在马兰基地小学、中学里长大的那一代孩子,被称为“罗布泊的孩子”。《罗布泊的孩子》以一个孩子的视角,讲述了他们眼中的爸爸、妈妈那一代科学家,如何在罗布泊那片沙漠和荒原上,为了新中国的国防事业,心甘情愿地隐姓埋名一辈子,终于让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惊天动地、横空出世的鲜为人知的故事。小说叙写了小春、小勇、锁柱、小罗布等童年在罗布泊度过的一代孩子的成长经历,塑造了方俊德、郑楷、雷雨晴等一生都在罗布泊隐姓埋名的科学家以及“大皮靴伯伯”、库尔班爷爷、“老虎叔叔”等人物形象。以下选自本书下卷中的第二十二节《去库尔班爷爷家》。

  我爸爸经常在家里说,老虎叔叔怎样怎样好,孙来燕叔叔怎样怎样好,他们进场时,怎样一起去孔雀河边的芦苇丛里围捕野猪,一起在沙漠上追赶“跑路鸟”……说得我心里痒痒的。

  我说:“爸爸,我可不可以去营房里找老虎叔叔和孙叔叔玩一玩?”

  “做勿得!做勿得!你可以找妞妞和小锁柱玩嘛!”爸爸自顾自地鼓捣着他那个百宝箱里的各种玩意儿,头都没有抬。

  我知道,在红山,有许多地方,爸爸是绝对不允许我去的,像军营的营房啦,他们研究所的办公室啦,还有他在家里的那个工作时的小房间。他这个小房间,没有他的允许,就是妈妈也不能进去的。

  妈妈对我说过:“小春,你已经懂事了,你要知道,爸爸和郑叔叔他们的工作,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咱们可不能随便进爸爸的工作间,也不能乱看爸爸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东西哪!”

  其实,妈妈不说我也知道。再说啦,爸爸写在纸上的那些东西,就是给我看,我也看不懂啊!

  可是,在罗布泊,我们这些孩子,除了去爬那棵沙枣树,去营房外面的一些树上掏鸟窝,就再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哦,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围绕着营房流过的那条小河,沿着小河往上游走,可以走到甘草泉那个地方,那里是库尔班爷爷和小罗布的家。

  不过,那个地方很远,如果不骑马、不骑毛驴,小孩子根本就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有好几次,妈妈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库尔班爷爷家玩,可是,一直没有去。

  有一次,我弟弟病得很厉害,妈妈终于答应了我,要带我去库尔班爷爷家买一些鸡蛋。

  那时候,我弟弟长得又瘦又小,就像一只瘦螳螂。我明白,那其实不是“病”,而是缺少营养,饿的。

  当时,正是全国都处在自然灾害带来的困难时期,罗布泊的粮食供应也成了问题。有好长的一个时期,大家都吃不饱饭,要经常去榆树沟里采摘一些“榆钱儿”回来,和上一些玉米面蒸着吃,作为“补充”。所以,榆树沟里的每一棵老榆树,不仅是罗布泊的“夫妻树”,也是罗布泊人的“功勋树”,它们慷慨地用自己春天的嫩芽和树皮,养育过我们,帮助过我们度过了最困难的年月。

  大皮靴伯伯曾经给所有罗布泊人定下过一条“规矩”:谁也不能砍伐和伤害榆树沟里的任何一棵榆树,即使再寒冷的日子,也不能砍来榆树枝点燃篝火,哪怕是榆树们自己死去了、干枯了,也要让它们完整地站在榆树沟里,站在大自然的天地之间……

  这条“规矩”一直传到了今天,已经成了罗布泊人的一个“传统”。所以,今天你走到那条榆树沟里,会看到许多显然已经枯死了若干年的老榆树,它们顽强地屹立在那里,那么苍老,又那么完整……

  但是,“榆钱儿”吃多了,人就会缺少营养,没有力气。

  那时候,大皮靴伯伯、程爷爷、张叔叔,还有我爸爸、妈妈和郑叔叔他们,腿脚经常会浮肿。

  我弟弟那时候长得那么瘦小,就是因为缺乏营养。妈妈看了心疼,就想到了去库尔班爷爷家买一些鸡蛋回来。

  甘草泉,大概是罗布泊里的唯一一眼甜水泉。这是神奇的大自然恩赐给罗布泊的一眼生命的甘泉。库尔班爷爷和小罗布的家,就在甘草泉边。他们世代居住在这里。库尔班爷爷每年会养上一大群羊,有时候也会去孔雀河边和博斯腾湖里捕鱼。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他和阿依古丽阿姨会赶上一些养得肥肥的羊,送到部队里来“犒劳”我爸爸它们这些科技人员和战士们。

  当然,每逢过年过节,大皮靴伯伯和张叔叔也会代表部队,去拜访和看望库尔班爷爷一家,给他们送去“拥军模范”的奖状和一些部队上的物品。

  有了外孙小罗布之后,库尔班爷爷再来部队的时候,也会带上小罗布。小罗布穿着维吾尔族的花坎肩,骑在一头小毛驴上,看上去真是神气啊!

  最有意思的是他头上戴的那顶“夏帕克”瓜皮小帽子。这种瓜皮小帽分成了三瓣,有里子,有面子,帽沿上还镶着花边。阿依古丽阿姨用彩色丝线在每一瓣的中央,都绣上了盛开的马兰花,四周还用淡红的丝绒滚了边,看上去真是漂亮!

  不过,去库尔班爷爷家的路,也非常远呢!妈妈领着我,在早晨出发,一直走到了中午以后,才走到了甘草泉。

  有意思的是,妈妈还找来了两根光滑的胡杨树棍子,让我拿在手上,她自己也拿着一根。

  “妈妈,这是干什么呀?像个要饭的!”我拄着棍子说。

  妈妈说:“你不知道,库尔班爷爷家说不定会养着狗哪,那些狗怪吓人的,到时候,可以吓唬吓唬嘛!”

  爸爸和唐韵阿姨常说,我妈妈是个“胆小鬼”,这下我可亲眼“领教”了。

  我说:“妈妈,别怕!别说狗啦,就是碰到了狼,我也不怕!有我保护你呢!”

  爸爸妈妈不是总说我是一个“野孩子”吗?我想,如果万一遇到这样的时候,我真的可以好好“表现”一下了。可惜的是,直到走到了库尔班爷爷家的家门前,我们的“打狗棍”也没有派上用场。

  库尔班爷爷一家看到妈妈和我来了,真是高兴啊!

  “感谢胡大,给我们送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难怪今天一早起来,我就觉得要有什么喜事降临呀!”

  库尔班爷爷一边说着,一边让阿依古丽阿姨拿出了前两天才打好的油馕给我和妈妈吃,还给我们煮了又甜又香的奶茶……

  妈妈从书包里拿出了几本“小人书”,送给了小罗布。

  这是妈妈临来的前一天,特意在红山的“扁担书店”里为小罗布挑选的。这些“小人书”,从图画上就能看懂故事,文字很少。因为小罗布还不认得汉字。

  “库尔班大叔,我们那里很快就要办起一所小学校了,到时候您可要送小罗布去上学哟!我家小春会和小罗布成为好朋友的。”妈妈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和库尔班爷爷拉着家常。

  “感谢毛主席!解放军是亲人!”阿依古丽阿姨拉过小罗布说,“听听,这是多么幸福的消息啊!”

  库尔班爷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真想不到,我的小罗布,也能上学念书了!”

  当妈妈说到要买一些鸡蛋,回去给生病的小弟弟补充一些营养的时候,库尔班爷爷说什么也不肯收下我妈妈的钱。

  但是妈妈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库尔班大叔,这可是毛主席给我们部队规定的纪律啊!您老人家要是不肯收下钱,那我也就不能带走这些鸡蛋啦!”

  这样,库尔班爷爷才勉强收下了钱。

  阿依古丽阿姨还特意往我妈妈的篮子里放了几个大馕,说是路上饿了可以充饥。

  临走时,小罗布牵来了一头白色的小羊,要送给我。

  说实话,我好想把小羊带回家啊!可是,一想到妈妈刚才对库尔班爷爷说过的话,我就连忙摆摆手说:“谢谢你,小罗布,我是部队里的孩子,我也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呀!”

  妈妈和库尔班爷爷一家听到我的话,都开心地笑了。

  (《罗布泊的孩子》,徐鲁著,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年3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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