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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荣来:白玉兰紫玉兰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5月06日09:35 来源:中国文化报 郑荣来

  植物界也真是有灵性,何时抽芽,何时长叶,何时做蕾,何时开花,不问天的阴晴,不待月的圆缺,只待季节,节令如命令,时间一到,无可阻拦。气温有影响,但同一地方,相差不了几天。金台园里,共有三十二棵玉兰,以紫玉兰居多,光配楼周边就有二十三棵,都是紫玉兰。大楼南侧那两棵白兰花开得最早,也只是早开了三四天。它继迎春花之后,算是开得最早的一种。植物有自己的世界,花各有序次第而开。各有秩序、各有规律,虽千姿百态、纷繁斑驳,却共同组成多彩的世界。

  玉兰之于我,像是有点缘。儿时在广州番禺,我家不远处,有一棵白玉兰,十多米高。每年三月开花,花香扑鼻。花如小指,当地小孩喜欢用线穿着挂在脖子上,或别在耳朵上,浑身带香,如同饰物。我和大我三岁的姐姐每天都去采摘。那天早上起得太早,朦胧天色,看不清树干,我一不小心摔到地上,并顺势滚到鱼塘里。姐姐惊叫,父亲闻声赶到,把我从水里拉起,怒斥我淘气,扇了我一巴掌。我没哭,他又拉我右手,我疼得大喊,这才发现我右臂骨折了。赶紧找小船,把我送到二十里外的大岗镇,请跌打医生给我正骨。他让我父亲把我抱紧,然后紧抓我手掌,猛一拉,再一拍,把断骨接上,上了夹板。那一刹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多少年后都声犹在耳。此后我一见到玉兰花,就想到了那一刻。就是那一天,父亲给我买了一个梨,这也是我第一次尝到梨的滋味。那年我七岁。

  金台园那三棵玉兰,与我儿时所见不同,它个儿大却不香。此前,我也是有所不知,只识广玉兰和京玉兰,不知其品种有几何,就连我所见的这两种,对它的前世今生也是不甚了了。其实,许多玉兰都于史有载。广式玉兰花,是香花木本植物,其味清香。它也叫木兰,远在春秋时期已有种植,屈原的《离骚》中,就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之句,品之高洁,早为国人所赞赏。此物世上大约九十种,中国、日本、马来半岛和北美、中美都有。中国约有三十余种,大量栽培始于唐代。

  金台园靠东那两棵玉兰,我们彼此太熟悉了。十多年来,几乎每天早晨,我们都与它相处大约一小时,教头老韩带领我们每天在它跟前做一套易筋经操。从春到夏,由秋到冬,我们锻炼着身体,也见证着它的变化。它们一个洁白如玉,一个紫红似火,初开时的蓬勃,盛开时的灿烂,都让我们赏心悦目。尤其那棵紫玉兰,每年都花开三次,总让我们喜出望外。常说红花需要绿叶扶持,而它却不。一拨娇艳的紫花开过,才长出浓浓的绿叶。我们刚嫌它绿得单调,一个多月后,它忽然又冒出几朵花,红得发紫,让我们兴奋不已。多情不改年年色,总把芳颜悦我心。花开三度,此现象不是绝无仅有,却肯定是难得多见。我们年年得见此象,真可算是有幸。

  也有许多地方偏爱白玉兰。广东人遍种白玉兰,广州市有的马路整条路两旁都是,中山纪念堂四周马路更多。开花时节,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家乡梅州市也是有计划地栽种,一条街一种花,白玉兰、紫荆花都各有专属领地。上海人更尊白玉兰,上海人大特作决议,把它命为上海市花。它获如此殊荣,皆因人们崇尚它的品质和品格。它洁白无瑕,花朵朝上,开的时间早,寓意带头与向上。最可贵的是,它的品质与品格都是与生俱来,没有矫饰,没有伪装。真实纯洁,堪为人类效法。

  那两棵玉兰与我们,相熟也相知。它也目睹我们的种种情状,见证了我们各人的变化。我们大都是退休之后加入到这个晨练队伍的。我是一九九九年“入伍”的,那时我六十岁,头发虽已花白,但黑发还不少,坐公交车或地铁,没多少人让座。登贵州梵净山,下万步台阶,硬是步行,不坐滑竿。而今白发几满全头,腿脚乏力迈不动大步。我与其他晨练之友的变化,也都存储在它的记忆里。在这十多人的晨练队伍中,比我大比我小的都有。年纪最大的是现年九十八岁的漫画家方成和九十四岁的老孟,前两三年还常来,后来又有女士小张等人加入,队伍年轻化了一些。但岁月不饶人,终于有的退伍了,有的西去了。好在,如今尚有八九位,依旧与玉兰为伴。特别是八十岁的教头老韩,逢年过节,即使队友都不来,他一个人还在坚持。玉兰的朝气,与老人的生命力,仿佛互相映照。凡此现象,无言的玉兰,都默默地看着,记着。

  玉兰讲信用重承诺。它的行为很有准信,从不让人失望。叶绿叶黄均依序,花开花落总有时。明年到此春分日,白兰紫兰不来迟。

  玉兰更显示了一种哲学:只有半月精彩,胜过一生无光。赢得充分灿烂,不在乎生命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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