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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娜:特殊方队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9月11日15:40 来源:中国作家网 马 娜

  北京。天安门广场。又一次被全世界关注。

  9月3日。这一天,庄严的天安门更加辉煌,飘扬的五星红旗更加招展,宽畅的十里长安街更加气派……云,无息地退出了天际;风,屏住了呼吸深情地观望……

  来了,伴着激昂的旋律,他们威风凛凛、步履稳健、目如锐箭,向前!向前——

  来了,踏着铿锵的旋律,他们铁流滚滚、震天动地、所向披靡,隆隆!隆隆——

  来了,吟着熟悉的旋律,他们银发如洗、目光坚毅、巍举右臂,敬礼!敬礼——

  这是最庄严的场面。这是最震摄的威武。

  你,不是领队的猎猎军旗,也不在阅兵方队的前列,更不是领袖检阅的某一支部队,但你站在检阅广场的中央,是整个阅兵广场节奏与情绪的控制者,你在所有人的耳畔与心间。

  你排阵方方正正。你气势挺拔豪迈。你站在那里双足如钉,纹丝不动,你时而如起伏的海浪,时而如迅跑的烈马,时而如舒缓的草原,时而又如花园里雀 鸟嬉欢……所有神经、所有情绪,所有空气都以你为中心凝集。啊,这就是你,中国人民解放军联合军乐团——一支惟一在原地肃立不动却又调动整个广场每一个细 节的中枢。

  总指挥:所有的行止都在你手臂挥收之间

  这一天,广场上的一切人和机械的所有行动,似乎都掌控于你的双臂之间。你激动吗?会不会因过度兴奋而失控?当我把这样的问题向张海峰总指挥提出 时,他平静地笑笑说:作为联合军乐队的总指挥,即使舞台与天一样大,除了激情要有,更要保持一颗平常的心。因为作为阅兵广场的军乐总指挥,阅兵广场上的每 一个场面、每一个程序的推进和速度、预设与效果,都是通过军乐队的曲子引领来实现的,而且必须精确到分毫不差、千人如一。

  何谓分毫不差?就是当天上的战鹰掠过我们头顶的瞬间,与万众瞩目的铁兵方阵出场的齐刷刷步履,不能有一分一秒的衔接间隙;就是要让万众高唱与欢 呼的激昂热情与行进中的队伍所踏出的震荡,无缝衔接、排山倒海。欲达分毫不差,就须千人如一。数千余人,同呼一口气,同吟一音符,同奏一曲谱,几十种器 乐,击大鼓可惊天动地,扬小号可千里回荡,拉胡弦悠扬顿挫,汇聚交响时可撼岳可翻江。然,千人如一,谈来何易?联合军乐队1200多人,如此庞大的队伍, 站起——森林一片,坐下——万顷绿洲。现在,摆在身为联合军乐团团长邹锐身上的是,要迅速将来自全军55个单位的1400余人,合练成一支“不比历史 差”、“不比俄罗斯‘5·9’差”的中国抗战大阅兵现场联合军乐团。

  历史是什么?军乐的世界历史,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法国拿破仑指挥的古战场;中国的军乐也有一百四五十年的历史;而我军的第一支军乐则是在 1928年5月4日的江西宁冈小山村的草坪上奏响的,这便是著名的“朱毛会师”庆祝大会前由100名司号员齐声吹奏的那一幕。现在阅兵村里所指的“历 史”,是新中国成立后多次在天安门大阅兵上演奏的军乐。这样的历史场面,曾经震撼和激动了多少中国人民的心。这样的现场军乐,怎能让国人忘怀。现在,联合 军乐队要超越这样的历史,至少不比其差。俄罗斯的“5·9”何意?是指俄罗斯红场上举行的庆祝二战胜利日的阅兵式,    其军乐表演之完美与高水准,有目共睹。

  两个高标杆,横在联合军乐团的面前。你必须跨越过去。而且还要跨得精彩。

  是的,1400余人经过选拔,最终上场的有1200多人。这1200多人将分别执有数十种器乐,其中还有100名女兵。如此庞大的方阵,他们被 告知:必须在阅兵现场“第一批进场”、“最后一批离场”,也就是说,阅兵场上谁都可以“偷”空休闲一下,惟独联合军乐团的每位队员必须干足活、站足时,同 时还必须始终保持威武飒爽的英姿——因为那一刻,全世界都在关注,无数双眼睛在聚焦。他们必须一动不动坚持站姿四五个小时。还要全神贯注完美完成近两个小 时的演奏……他们中年龄最大的已经57岁,最小的不满20岁,关键是还有100名从未在重大场合演奏过的新乐手女兵,她们要和男乐手一样克服所有挑战。很 多演奏员须手执或臂扛十几斤、甚至四五十斤重的大号,你是否能行,我的战友们?

  “当然行!我们军乐团自建团以来的几十年里,接受过像天安门广场大阅兵等国家和国际场合的重要演奏任务达数千次,可以自豪地说,我们从未给我军 和国家丢过一次脸。这一次是纪念抗战胜利主题大阅兵,难度前所未有,但从接受任务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坚定了一个目标:必须圆满出色地完成任务。靠什么?一 靠我们对祖国、对军队、对习近平主席的赤胆忠诚,二靠积累了几十年的传统与经验。你看,这条横幅上的内容代表了我们的训练精神与方向……”早在阅兵村训练 现场,军乐团政委王增强说过的这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用血性铸造忠诚,用经典创造辉煌”,这条横幅一直高高地挂在联合军乐队的训练现场,它在时刻提醒和激励。

  1200多人的庞大乐队中,完全不同水平的人员有可能奏出同一个音、演绎出同一种美吗?

  回答:不是可能,而是必须实现。

  天上。地面。城楼。广场。铁骑方阵。欢呼群众……所有的节奏,所有的时间,都在你的手臂挥收之间,且不差分秒。

  “我记得非常清楚:6月4日,所有集训的队员汇在一起进行第一次试奏,结果你知道咋样?我一听,心顿时拔凉拔凉的,这是什么水平呀?老天,还有 三个月,要去参加一次举世瞩目的大阅兵……”邹锐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他的心很快从“拔凉拔凉”中热乎起来——任务催他必须迅速行动,必须彻底改变。

  阅兵村里,疲倦的邹锐激情地说:“当我们发现如此参差不齐的情况后,立即采取动员所有军乐团的骨干,分头包干传帮带……知道吗,当第三天我们再一次进行全体测验性演奏时,我的心头立即腾起了一团火:进步太大了。简直就是点石成金之效。。”

  “我是团长,从业务讲,是联合乐队的举‘纲’人,所以在考虑联合乐队的训练任务时,必须思力要远,思考要精,思绪要细。”比如,检阅开始,习近 平主席乘车从城楼门出来,此刻万众瞩目。但以往的所有阅兵式里,这十几秒钟里是没有任何背景音乐的,使得这庄严而伟大的瞬间变得干巴巴的。怎么办?必须改 变历史的不足。于是我们迅速讨论研究,最后决定:立即着手创作一首用70多把礼号吹奏的迎宾曲。事实证明效果奇好!

  比如,过去从未有过将铜管乐器放在第一排,这一回百支铜管器乐列队前位,所发出的金属音乐声,气壮山河,使纪念抗战胜利的主题大阅兵显得更加富有艺术魅力和现场气氛。

  比如,他们需要从几百首相近的曲目中选择相应的30多首曲子作为本次阅兵军乐的上场曲目。而这又是整个军乐演奏的第一步。选定的曲目,与主题阅 兵的现场节奏具有极大的差异性。张海峰说,“有一首曲子,在过去阅兵式等大型活动中都用过,可在练奏时,我总感觉按照以往的节拍,会同这一次的主题阅兵有 些不协调。我一时有了改动这曲子的念头。但当我把自己的想法提出后,立即有人提出异议,说以前已经用过14次了,可谓经典了。现在你要改它,就像老百姓常 说的:是吃饱了撑的。是啊,这个意见不是没道理,改,显然是要冒风险的,而且我们整个联合军乐队按照原定的训练任务已经紧得不行了。现在要对一个曲子节奏 再动一下,等于又要付出巨大劳动。那天晚上,我独自在训练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我给团长打了个电话,问他到底改不改。团长说了一句:作为总指挥,你应 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和追求。我被团长的话激奋了,立即回到宿舍,伏案疾书,最后终于找到了修改方案……”那天清晨,我提前赶到阅兵村采访,军乐团战友们指着 那扇亮着灯的“总指挥”房间,说:“昨晚他又是一夜未眠。”

  几天后,当我再有机会见到张海峰指挥时,我问他:执行如此重大任务,在这几个月里,你碰到的最大难题是什么?

  “节奏。1000多位水平参差不齐的演奏员,要迅速地在短时间内实现音乐与器具之间的高度协调一致并且富有美感,节奏是最大难度。但是,我们的 队员们通过不懈的艰苦努力,最后完全达到了统一和美的要求。我为他们的出色表现而感动与自豪。”这一刻,自称“从不激动”的总指挥,却是异常激动了。

  “而你自己,又如何保持阅兵现场指挥时的绝对发挥和绝对控制力呢?”我进而问。

  他说:“我们的心中牢牢铭记:你所执行的任务,举世瞩目,并将载入史册,对音乐的理解和对主题的感情投入之间的平衡与交替,这就是你的绝对控制 力。你控制力越好,整个阅兵的现场就如一曲流畅的交响进行曲;而音乐在瞬间的改变节奏与气氛,则是我们的技术在理性之中挥洒出的情感。它宛如一泓不息的江 流,起伏与奔腾,尽在你掌控之中,这就是艺术。”

  “艺术,可以让整个世界沸腾,也可以让整个世界宁静。”总指挥张海峰凝视着前方,重重地补了这一句。而我,顺着他的目光,仿佛看到在他指挥下的天安门广场上已经鼓声震天,雷霆万钧……

  小号手吹出大国之音

  我每一次走进“阅兵村”联合军乐团驻地,望着1200余人组成的庞大乐队方队,凝望着站在指挥台上挥动着有力双臂的总指挥的矫健身影,联想到人 山人海、千军万马的阅兵现场,于是忍不住又拉住一位“灵魂式人物”——联合军乐团总指挥之一的张治荣,希望他能够解开我多日的疑惑:一个乐队总指挥如何把 控与引领这样的场面?

  张治荣笑了,他说:“四个字:服从,带领。无论是在整个乐队还是在整个阅兵场,从最高领袖到一个方队、到每一个观众,你只能有一种行为态度,即 服从,服从阅兵式的整体步骤和每个规定好了的具体细节。乐队总指挥虽然具有现场所有行动的引领权,但你也是整个阅兵计划和步骤中的一员,你的第一使命也是 ‘服从’。第二,你才是引领乐队、引领整个阅兵每一个行动细节的总指挥。所以要我说,再伟大的总指挥,其实他仅仅也只是整个乐队的一个号手而已……”

  因张总指挥一句富有哲理的话,我开始对“号手”格外关注。

  一天,训练结束后我巧遇了一位并不是“号手”的乐队分指挥。“我也是‘号手’嘛!”身高马大、脸庞黑黝的马铭毫不客气地朝我这个“山东老乡”哼了一声,继而又调皮地做了个鬼脸:“不瞒您老乡,在阅兵村这儿,我有一个响亮的诨号……”

  “啥?”

  “空军第一腕!”

  “哈哈哈……”我忍俊不禁,但后来听空军分乐队队长张强介绍马铭的事后,内心竟暗暗也认可了这个“光荣诨号”。

  1200多人的超大型乐队,靠总指挥一个人无法准确协调与引领好所有的演奏员,于是便有了分指挥的设置。十几个分指挥站在乐队每个小方队的前 面,目视着总指挥,将总指挥的指挥节拍传递到每一个演奏员那里。分指挥如同整个发动机上的螺丝和纽带,是整个乐队的关键环节。看起来分指挥似乎仅仅靠右臂 一举一收,哪知他首先要做到的就是驾驭其他所有队员的乐器知识并牢牢记住所有的乐器起收节奏,体力上的辛苦更不用说了。身为参加过国庆60周年大阅兵的老 队员,6年过后的马铭,心宽体胖,尤其是腹部,也有“首长”之态了。于是他这次进入阅兵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减肥。跑!少吃,甚至不吃!半个多月下来,效果 明显,马铭这才有幸保住了分指挥的位置。

  “训练开始——”总指挥一声命令,1200余名队员齐刷刷地上阵。站在分指挥位置上的马铭,感觉这一天的太阳异常炙热。“那天室外的气温甚至达 到50多度!我的大名‘空军第一腕’就是那天被人叫开的。”马铭这样说。那天是联合乐团的全团合练,从开始到结束近3个小时。总指挥和分指挥在实际演奏时 可以交换,所以每个指挥岗上有两名(总)指挥。偏偏那天马铭的搭档家里有事,现场只有他一人。

  “马铭,能坚持吗?”总指挥问他。

  “没问题!”马铭响亮回答。

  合练开始。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指挥旗在马铭的右手里已经一上一下举了两万多次!他的手臂开始是累,后来是麻,再后来就什么感觉都没了,而且 他站立的姿态依然是:笔挺,头颅和脖子则与总指挥成一个三四十度的斜角,也就是说,几个小时里,分指挥马铭必须目不斜视地盯着总指挥,随其节奏,千次、万 次地举收着指挥旗,而此时,他的脖子一直是扭着的……

  “我不知道后来自己的手是怎么举的,反正自始至终没有停过一个拍节……到后来我就一心想吐,快要吐的时候又硬压下去。也不知到了多长时间,我朦 胧地听到总指挥在我面前喊了声‘请全体队员,向马铭敬礼’。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身强马壮的马铭在那一天竟然像拦腰折断的大树,轰然晕倒在演奏现 场……

  联合乐团的所有队员,第一次看到一向威严的张海峰总指挥恭恭敬敬地向累倒的马铭行了个庄严的军礼。

  “其实,我哪是啥‘大腕’,在联合军乐团里,仅仅是个普通乐号手,一把小号而已。”一向要强的马铭,这会儿谦虚起来。

  在“9·3”大阅兵现场,位于国旗前面的特殊方队——联合军乐团最前面的醒目位置,排列着由百名小号手组成的威武队伍,他们吹奏出的大气、端 庄、悠扬的大国之音,被一次次摄进电视直播镜头中。而正是这百名小号手,多数人在几个月前还是连小号如何拿都不知道的基层青年官兵。

  宋明,总后勤部青藏兵站部的一名汽车司机。2009年,他光荣地参加了国庆60周年的天安门大阅兵,并被宏大的场面深深地吸引和震撼。不曾想,今年的抗战纪念大阅兵,他被选拔为联合军乐团的小号手。

  “摸方向盘的粗糙双手,能把握好精巧的小号吗?”长年在海拔4000多米风雪线上开车的宋明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内行知道,小号虽小,却是铜管乐 器中犹为费力的一种吹奏器,需要发达的嘴唇肌肉和强大的肺活量。青藏高原而来的宋明,来到阅兵村训练后,似乎一下有了“猛虎下山”的感觉,凭借着自己多年 在高原驾车的体力锻炼,很快他不仅成了一名出类拔萃的优秀小号手,而且当上了兼职小教员。

  “你们都是战士,知道战士最了不起的是什么吗?”

  “不怕牺牲,英勇战斗!”

  “对啊,既然我们连牺牲都不怕,还怕这小小的号子在我们手里吹不响、吹不好吗?”

  那段最艰难的训练日子里,每每有队员出现为难和泄劲时,“小教员”宋明便如此鼓励同样来自基层的业余小号手。

  张海方,一位次中音号手,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老兵。因为部队编制的原因,他在参加乐队训练时就已知道,阅兵一结束,他就得离开心爱的军营了。

  “但我依然无比幸运,因为我是一个‘伙头兵’,能把几年前的一个梦想变成今天的现实,我就是最幸福的人。”张海方现在已经变得很会说话了,更重 要的是他的次中音号吹得令军乐团的专家们都极为满意。可在几年前,这位在空军某部仓库当“伙头兵”的山东老兵,还非常业余。2009年那年,这位“伙头 兵”奉命到当时的阅兵军乐团做炊事员。看着队员们苦练的劲头和拼劲,张海方竟然想入非非起来:如果我能演奏一种乐器,说不定下次天安门大阅兵我也可以参 加!

  2010年初,同单位的人听说张海方自己花了6000多元钱买了把号在厨房的仓库内吹个不停,便开怀地嘲笑他。

  “当时连我自己也在不停嘲笑和疑问:你个10年老兵,农村伢子,是不是在干痴人说梦的事呀?但就是喜欢,就是羡慕那些参加过大阅兵的军乐队员 们,所以不停地吹啊吹的,拿着一本曲谱,不懂就打个电话,问问当年认识的军乐团老师。我感动的是,军乐团的老师们一听说我在学吹次中音号,高兴地为我当义 务教员,甚至有时约我直接到他们的家中传授技术,我就这样,像傻子学算盘一样,利用做饭后的业余时间,一天又一天地拿着次中音号吹啊吹的,直到吹得有些模 样。有一天,军乐队的老师突然来到我所在的仓库,告诉我说,今年要举行纪念抗战大阅兵,我被选上了军乐团候补队员。当时我简单无法相信这是真事!”

  阅兵那天,张海方演奏得特别卖力,倾尽了浑身所有感情和本领,因为他知道,再过两个多月,他将脱下军装,告别军营。“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我现在能对妻子和孩子说:你们的老张我,虽然在部队是个‘伙头兵’,但也是最伟大的阅兵式里的军乐演奏员!”

  女兵!女兵!!

  每一次女兵们的出现,都会是阅兵场上的耀眼亮点。在“9·3”阅兵方队里,除了“白求恩医疗方队”的女军人外,联合军乐团里的百名女子乐手便是最靓丽的风景。

  然而,有谁了解这些中国女军乐手们,经历了怎样的艰苦训练才成为了中国军乐史上第一批参加阅兵的乐手呢?

  她们都是从全军各个专业文艺乐队和基层部队挑选来的,论长相有长相,论个头有个头,操起乐器,她们个个充满“文艺范儿”;走下训练场,她们个个 婀娜多姿,嫣尔飞燕。但就是这些女兵,为了确保在阅兵式的那一天“站4小时不倒、吹4小时不累、美4小时不衰”的艰巨任务,她们甩掉娇气,抡起胳膊,挺起 身板与男队员一样,每天练体力、练臂力、练气力,争当“女汉子”。当不了“女汉子”就拿不动几十斤重的“太阳花”(乐器名);不在40度高温下直挺挺站立 三四个小时,怎么可能在广场的阅兵现场坚持演奏完30首曲子呢?

  每一个姑娘心里清楚。她们必须克服一切困难,直到每一关都完美无憾为止。烈日暴晒后的“阴阳脸”算什么,嘴皮子、牙根筋磨破出血是常事,最要命的是背谱子——多数姑娘以往并不专司乐器,识五线谱和背五线谱,成了她们走向阅兵场的最初“高墙”。

  “跨进去!”姑娘们开始了异彩纷呈的百招“背谱”行动:有的端着饭碗,却只见嘴动而不见进食;熄灯后的被窝里是“主要战场”,在睡梦中背曲子也屡见不鲜。

  “郭千熙,你在看什么呢?”突然,教员冯军冲着一位漂亮的女兵大吼一声。

  姑娘脸红了,细声细语地说:“老师,您太帅了!”队员们悄声笑了起来。

  “眼看时间紧迫,我不希望任何一个队员因为不认真训练而遭淘汰!”老师严厉地说。

  “报告老师,您别生气。”那个叫郭千熙的女兵继续细声细语的:“您真的特别帅,您击鼓的样子太帅了!我看着迷了,我真希望自己击鼓时能跟您一样的帅……”

  这回见过大世面的老师倒是红了脸:“那你更应该专心练习嘛!”

  “嗯!”

  采访中得知,这位13岁就上过央视“星光大道”的郭千熙是来自我们总参中央警卫团军乐队的战友时,便情不自禁地又来到了她的训练场。当我再看到 站在乐鼓前的郭千熙时,她已经成为一名姿态相当帅气的女鼓手了。她依然细声细气地告诉我,既然是乐队的击鼓手,就该成为像冯老师一样帅气的高手,方能骄傲 地走向阅兵场。

  在郭千熙那里,我又认识了两位特殊的女乐手,她们分别是“妈妈乐手”李丛和藏族姑娘丹巴拉姆。

  李丛,曾是总参某部“长城艺术团”的节目主持人。虽说也是“80后”,但跟艺术团里的那些小姑娘们比,李丛算是“大姐”了。由于常年工作忙,压 力大,李丛结婚后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两年多前她向单位领导提出调动一下岗位之后,很快有了一个宝贝女儿。母性十足的李丛一直坚持母乳喂养,就在这时,她被 选到联合军乐团。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接到通知的那一刻,李丛忍不住热泪盈眶。可正在吃奶的孩子怎么办?

  “断了断了!都一岁八个月了,断了吧!”同事们这样说。

  李丛摇头,心想:我舍不得,再说,再好的奶粉也比不上母乳。只要允许,我一定让孩子吃到自然离乳那一天为止。

  到阅兵村报到那天,李丛就把自己家里有个需要喂奶的孩子一事向分队政委作了汇报,希望每天回家给孩子喂一次奶。

  “这事……怕有点难呀!你想想,我们的训练是全封闭的,训练强度又那么大,你每天要回家,乐团领导是不会同意的。要不我向领导反映反映?”分队政委是个女军官,感情上十分理解李丛,但这事不是她说了算。阅兵村的纪律是非常严格的。

  第二天,忐忑不安的李丛等来了结果:军乐团任务特殊,只有两种选择:或退出,或给孩子断奶。

  “你参加联合军乐团是全家的光荣,宝宝我们喂养,保证让你放心。”那天晚上,全家人都觉得李丛不能放弃参加联合军乐团的机会。

  李丛十分痛苦。“当时我内心其实已经作出了决定:如果一定要给孩子断奶,那我就放弃这次参加阅兵的机会,因为我生这个孩子时算是高龄产妇,很不容易的。”小妈妈李丛貌似很柔弱,其实内心很坚强。

  一次巧遇却解了李丛的天大难题:有位在阅兵村附近工作的部队熟人得知情况后,说可以帮李丛在营区租借一间房子,这样不是可以解决给孩子喂奶的事了吗?

  李丛立即向分队政委报告,并恳请她向联合军乐团的领导反映。“这恐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当李丛获得这一答复时,高兴得泪水流了出来。

  从那天起,阅兵村有了一位特殊的“喂奶妈妈”队员,她每天白天与大家一起训练,集体活动结束后,她飞步奔向紧挨阅兵村的一栋公寓楼里,待孩子吃完奶后又重新回到阅兵村,她的母亲则抱着一岁多的孩子再乘车回去……

  “宝贝!宝贝!妈妈今天胜利完成任务了!”9月3日晚饭前,李丛回到家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幸福地笑着冲孩子说:“妈妈的军功章里,有宝贝你的一半……”

  “我的军功章里,也有你的一半哟!”这是藏族姑娘丹巴拉姆在完成阅兵任务后与舍友郭千熙分手时说的一句话。

  丹巴拉姆说的是心里话。这位联合军乐团中惟一的藏族姑娘非常要强。我知道她也是全军第一批女子导弹发射手。

  “太阳晒,每天抱几十斤的乐器我不怕。但我最怕两点:一是怕给淘汰了,二是怕形体训练……”采访时,拉姆毫不隐瞒地说出了心里话。

  “我的部队在西藏,我是一线战斗部队的导弹发射手,虽说也喜欢吹吹拉拉,但那都是连队的水平。现在到北京这么高水准的大阅兵军乐团当演奏员,哪 能比得过其他内地队员嘛!老师让我吹小号,开始方法不对,嘴巴肿得连嘴唇都往外翻了,里面的牙齿也有几颗动了。老师说我主要是呼吸不对和吹号的嘴型没掌握 好,所以压了嘴。后来我就跟着大家学,人家吹一个小时,我就吹两小时、三小时,人家累了一天吹熄灯号后躺床上了,我便带上小号,悄悄溜到一个谁也不影响的 地方开‘小灶’去。就这样我没有被淘汰。”拉姆拢了拢齐眉的短发,突然腼腆地低下头,喃喃道:“我第二怕是练体形……”

  搞艺术的女孩子练形体是最起码的基本功,拉姆为何感到是难事?我不解。

  “我从小在藏区生活,当兵后又是在高原上的连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女孩还要练啥形体,我接受的都是女孩子要如何少抛头露面,尤其要保护好自己的身子……还要让女性的形体之美暴露出来?太难为情了!”拉姆说着说着脸竟红了起来。

  原来如此!“你现在克服这方面的为难心理了吗?”我问。

  “嗯。老师说必须要克服。”拉姆抬起头,感激地说,“我得感谢舍友千熙姐姐她们真心实意的帮助,她们学过舞蹈什么的,气质好,形体更美。”

  “姐,要不你看看我现在练得怎样?”拉姆主动向我提出。

  “好啊!”我跟着站了起来。拉姆立即在我面前一连做了几个麻利的挺胸、劈腿动作。那一招一式,姿态优美,谁也想不到她是位来自雪域高原的基层部队女导弹射手。

  后来我又观看了“9·3”阅兵现场的重播,看到了拉姆与郭千熙等一样站在那里,吹奏娴熟、姿态优美。

  女兵!女兵!阅兵场的女兵们真的太美了!我必须要写出她们的名字:高远、张彬、吴亭萱、罗慧玲、张家璐、刘迪朗慧……

  她们都是联合军乐团中最美的女乐手。她们的美,使中国的旋律增添了美感和英气。

  秋日的阳光温暖地洒在天安门广场,长安街再现车水马龙的和谐景象。当我再一次路过此地时,耳边又回荡起“9·3”大阅兵时那雄浑昂扬的旋律,那一刻,我仿佛又见到了我亲爱的战友——大阅兵场上的那个特殊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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