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璜村的虢

　　璜村属宁都县的黄石镇。

　　宁都不仅在中央苏区时期占有很重要的位置，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县。早在三国时，孙权为扩展南疆，派兵平定北越，嘉禾五年，也就是公元236年，便在白鹿营上建立阳都县，这就是今天的宁都县。宁都属中亚热带季风湿润区，气候温和，四季分明，日照充足，雨水充沛，而且四面环山，山上有丰茂的草木和成片的竹林。黄石镇位于宁都的西南部，在梅江和琴江的交汇处。独特的地理位置，使这里河流纵横、山势奇峻，不仅有萤石矿和丰富的高岭土资源，也有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自然风景。

　　璜村，就在这风景的中心地带。

　　我来璜村，是想看一看这里的宗祠。宗祠又称祠堂，也称家庙，通常是祭祀祖先和先贤的场所。古时有官爵者方可建家庙。上古叫宗庙，到唐时始创私庙，至宋代改为家庙。这种独特的建筑在我国北方已不多见，而在赣南，尤其是客家人聚居的村落，风格各异的祠堂几乎随处可见，而且祠堂里大都存有族谱。可见客家人的宗族意识很强，也很注重传承。其实认真想一想，这也是一件很值得羡慕的事情。在北方地区，我们今天的人，如果往上数三代，祖父的名字和职业或许还能说出来，而到曾祖一辈就很难说清楚了，至于曾曾祖乃至曾曾曾，就更无从知晓了。我们走在街上，竟然不知自己是从哪里来，祖先是谁，身居何处，这种无根的感觉总会让人有些茫然。相比之下，赣南的客家人只要来到自己宗族的祠堂，翻看一下族谱，就能清楚地知道往上几代、十几代甚至几十代的先人姓甚名谁，当年的职业乃至曾经有何建树，这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事情。

　　璜村以郭氏宗祠著称。至今仍有以“庭瑞祠”为首的祠堂二十余座，每座祠堂都保存完好。建筑风格各异的宗祠群，在村落里形成一种整体的格局之美，这在国内也很罕见。

　　来璜村的路上，黄石镇的钱书记告诉我一件有趣的事。当年璜村的郭氏是两兄弟，他们各自的祠堂分在两处。但不知什么原因，往下传至若干代，一个兄弟的后人今天已达数万之众，而另一个兄弟的后代却只有一百余人。这是一个难解之谜。

　　璜村的庭瑞祠果然气象不凡。祠堂坐落在三江交汇口。梅江和琴江流经这里汇入下游的贡江，漭漭江面看去烟波浩渺。祠堂门前照例有一“泮池”。泮池也是过去学宫中的礼仪性设施，意为期望族中子弟更多“入泮”，成为科举人才。此外水池还有聚财之意，同时也有防火功能。泮池边一块巨石上镌刻着一个苍劲的“虢”字。在周代，郭姓起源于虢国，虢是郭姓的衍源国。所以，庭瑞祠前的巨石刻下这样一个虢字，其意味也就不言而喻。

　　郭氏宗祠始建于明万历癸年，也就是1583年，至今已有430多年历史。据当地朋友说，当年祠堂的选址，还有一段颇具传奇色彩的经历。400多年前的赣南地区，每到冬季还会降下大雪。当时村里有一条黄狗，永远卧在雪地里，而且总是卧在同一个地方。令人称奇的是，这条黄狗卧的地方却永远没有雪。后来郭氏族人要建祠堂，在选址上很费了一番脑筋。最后决定，从南方请一位懂风水的阴阳先生来指点迷津。璜村这里所说的南方，自然是指闽粤一带。但是到了商定的这天，却迟迟不见阴阳先生如约而至。郭氏族长等得心急，偏偏此时又有一个乞丐来村里添乱，缠着一定要讨吃食。于是，族长耐着性子命人给这乞丐搬来一张藤椅，让他坐下，又拿来食物给他吃，自己就忙着去村外迎接阴阳先生了。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这乞丐正是郭氏族长等候的阴阳先生。先生已走出村外，回头对追来的郭氏族长哈哈大笑，说我没有看错，你们郭氏族人果然体恤贫穷。接着又说，你回去看一看吧，我刚才坐过的那把藤椅，下面就是风水最好的穴位。郭氏族长连忙回来，这时才发现，阴阳先生刚刚坐过的地方，竟然也正是那条大黄狗经常卧着的地方。

　　这个传说确实有些传奇色彩，但至少说明一点，璜村的郭氏宗族有着良好的家风和悠久的传承，而庭瑞祠内的两块匾，一块刻有“父子同元”，另一块刻有“兄弟同科”，则更是郭家诗书耕读、习文尚武，而且“忠孝可两全”的见证。

　　走进庭瑞祠，给人的感觉似乎不像是一座已有几百年历史的建筑。享堂里的一切不仅洁净，也井然有序，只有祭坛上那些林立的先人牌位显示出年代的久远。仰头看去，雕梁画栋仍然色彩斑斓，堂内的石柱也完好坚挺。当地朋友告诉我，在我来这里之前的不久，由于连日大雨，山洪顺流而下，琴江与梅江的水位暴涨，村里的祠堂刚刚被洪水淹过，水位最高时达到1米之多。这时，如果仔细看不难发现，享堂的墙壁上仍还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所幸的是，由于保护及时有效，祠堂并未受到损坏，就是地面石板上的淤泥也清理得很干净。

　　庭瑞祠旁边的寝堂摆有桌凳。这里有很多书籍，但由于大水的原因，书都已放到柜子顶上，可以看出存书量有相当的规模。显然，这里已是村人文化活动的场所。坐在寝堂里，喝着客家人特有的雷茶，当地朋友告诉我，璜村是一个很有故事的村落，这里除去二十几座宗祠，还有一个近300年历史的牌坊群。而在中央苏区时期，红军的补充师也在这里，此外还曾有过一个红军医院。我一边喝着雷茶一边想，是啊，璜村应该还有很多故事。

　　此时，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客家人的雷茶，味道竟然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