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华：文友

　　文浩平生爱文学，喜交友，大半辈子结交了一大帮文友。

　　一周末，文浩参加文友聚会归来，妻子半似抱怨，半似揶揄地说，当家的，这大包小袋的，今天又是满载而归吧？咳，你也不瞅瞅那个墙角，书又一大堆了，都长满了蜘蛛网，灰尘也有几寸厚。快过年了，该清理清理啦。

　　也是。文浩习惯性地把一大包书往那墙角一扔，又扫了一眼后，不禁想起几十年来结交的文友，好歹也有一百几十个，而扳着手指头一算，仅有三五个是可以交心的。每逢文友聚会，或谁有新书首发或开研讨会或某某得个啥奖，相邀撮一顿时，总会收到少者三五本，多则十来本各种各样的书：小说集、散文集、诗集、报告文学集、书画集、摄影集……

　　平日，常感到无奈的是，每次收到这些书，尽管送书者总是谦恭有加地再三说“请多多指教”，自个儿也正儿八经地说“一定认真拜读，好好珍藏”。可一回到家，往往都是把书往那墙角一扔……不久前清理了一次，如今又堆成小山似的，嗨，是该清理清理了。

　　这天一大早，文浩双脚一踏出门外，邻居老顾迎面同他打起了哈哈，文兄，我那上初一的孙子说要谢谢你呢。

　　谢我？文浩一脸愕然。

　　是啊。老顾依然满脸堆笑，昨天中午，我孙子出门时碰上一位收废品的大叔在你家门边装一大堆书，上前一看，见有一本印刷精美的书画集，我那喜欢书画的孙子问哪来的？那位大叔说是收废品收来的。我孙子最后花了20元钱把那本书画集买下了。小家伙屁颠儿屁颠儿地拿回家细看，作者竟是闻名省内外的大书画家，还夹着一张书画家的名片。再一看，扉页上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大名呢。

　　哦？文浩又一愣。

　　老顾嘿嘿一笑，我随手拿过一翻，哎，还真是。你也忒有面子，那位大书画家称你为挚友，说是送给你赏玩，落款日期还是十多天前的。你咋一转身就把它当破烂给卖啦？

　　我……文浩暗暗叫苦，唉，咋没把名片和扉页撕掉呢。转瞬间，满脸变了好几种颜色。

　　冬去春来的一天，文浩被一帮文友“劫”去市里福道酒店出点血，名义是文浩的一篇散文《老屋》得了全省散文评选一等奖，文友们要文浩撮一顿。晚上刚刚6点，该来的都来了，文浩忽有一急，匆匆上房内卫生间。

　　文浩一出卫生间，文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不知说点什么。还是文浩打破僵局，咦，刚才还像菜市场似的，咋这么快就鸦雀无声了？说完，冲文友们一扬手，来来来，粗茶淡饭加茅台，不醉不散。于是，满屋子尽是嬉笑声、推杯换盏之声……

　　酒至半酣，老皮手端一杯酒，一步三摇地踱到文浩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文兄，刚才你方便去了，咱哥儿几个都说《老屋》写得真棒，获奖实至名……名归，咱哥儿几个都长脸了。来，我敬你一杯，只听得“哧溜”一声，手起杯落，老皮又一脸崇拜地说，不知何时有机会一睹《老屋》尊容，以饱眼……眼福？是呀，是呀……其他文友立马随声附和。

　　原本窝了一肚子火的文浩嘴角一撅，眉头一皱，忽地呵呵一乐，我耳朵好使着哩，啥实至名归哟？许是评委们看走眼了。说着，他斜了一眼矮自个儿一头、比自个儿小好几岁的老皮，讪笑道，亚皮，上月底，咱哥儿几个在这相聚时，我已每人送了一本散文集，《老屋》就排在集子的第一篇。噢，对了，记得当时你还说了好几句“回去一定好好拜读”呢。咋啦，你小子别是一回到家，就把它扔进厕所当手纸了吧？

　　这……老皮不知如何应答。其他文友又是一阵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