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独药师》出版 并非完全虚构有历史依据

　

　　自《你在高原》于2011年获得茅盾文学奖之后，暌违五年，山东省作协主席张炜的最新长篇小说《独药师》近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隆重推出。这是一个养生世家的故事，却也蕴含着张炜对生死、对中西文化冲突的思考和态度。不过这并非一个完全虚构的故事，有着历史依据，是张炜根据自己三十多年前在档案馆工作时意外发现的一箱珍贵史料而创作。

　　并非虚构：

　　小说人物几乎都有原型

　　《独药师》讲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正经历的“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基督教登陆东部半岛，教会、学校及西医院初步兴起，半岛地区首富、养生世家季府面临空前挑战。季府主人、“独药师”第六代传人季昨非陷入到长生、革命、爱欲的纠缠之中，苦闷又彷徨。

　　张炜坦言，《独药师》的故事并非完全虚构，而是有历史依据，是他根据三十多年前在档案馆工作时意外发现的一箱珍贵史料而创作，因此小说里面的人物几乎都有原型。比如革命家徐竟的原型即是徐镜心，是同盟会创始人之一，被孙中山委任为山东主盟人。当年徐镜心与黄兴并称为“南黄北徐”，只可惜以往历史只提及黄兴，而对徐镜心很少关注，实际上徐镜心和山东半岛对辛亥革命成功的影响甚大。1914年，徐镜心被袁世凯杀害于北京，年仅40岁。如果不了解这段历史，会感觉《独药师》是完全虚构的，其故事自成一体。所以张炜自称此书是“大实大虚”之作，填补了这段历史空白。

　　具体到书里写的“养生”故事，在山东半岛也有很多原型。山东半岛自古就有养生传统，过去农村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专门专注养生的人，但他们并非追求饮食层面的养生，而是精神层面的，他们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可能很怪异。

　　养生养心：

　　中国人独有的生命哲学

　　其实，早在30年前创作《古船》时，张炜已对养生密切关注，《古船》里的四爷爷就是专注于养生的人物。时过境迁，他对养生的思考更加深入、深刻。如果说张炜在《古船》里对四爷爷的养生带有某种不屑和批判，而到了《独药师》则对养生的理解更加丰富。《独药师》的长生，追求的是“伟大的永恒”、“玄妙而又朴实”，“气息”、“目色”、“膳食”、“遥思”。说到“目色”时，《独药师》做出了这样的解释：“世上一切皆有生命和能量，而个人的力量小到不能再小，所以每个人必得谦卑，与万物取得联系时，需用目光去接纳它们”；“遥思”是“并非刻意思索遥远之物，而是指心思存在的距离”；永生之境是“物我一统，往来无碍，无消逝无诞生，也无损益”。这应该是人与自然融为一体、实现内心与外界的和谐统一；也是中国传统文化追求的目标，是中国人独有的生命哲学。

　　时代的变革带来了文化的变革。随着社会的变迁，人们对养生的理解也在发生分化。季昨非的父亲“晚年被难以破解的矛盾缠住，一方面认为这个动乱时期最值得做的就是养生，另一方面又一步步靠近革命”，他本来是追求养生的，后来成了革命党。到了季昨非这一代，他遵守祖上传统，把药丸当作长生之物，而兄长徐竟则认为拯救世道的药丸应该是“革命”。季家的对头邱琪芝则坚持追求养生，他说“我们如今又进入乱世，这样的年头除了养生，不值得做任何事”。但后来为了营救徒弟小景，邱琪芝也间接参加了革命。在社会动荡之际，任何人都无法独善其身，只顾养生不问世事是难以为继的。

　　诠释生死：

　　也蕴含中西文化的交融

　　小说处处充满象征和隐喻，不仅杂糅了半岛地区的养生秘史，还有对身体肌理的精微分析。在追求长生的框架中，蕴藏着的是张炜对于生命哲学的形而上的探索。作为贯穿小说的一条主线，在风起云涌的1914年前后的半岛地区，死亡带来的苦难如影随形，张炜则用“养生”诠释了自己对于“生”与“死”的看法。在小说中，动荡的时局、焦躁不安的情欲始终围绕着偌大家业的传承人、主人公季昨非。养生前辈的异室操戈，与西医丽人的缠绵悱恻，兄长至亲的生死决别都令人心动唏嘘。无论是养生家长生的丹丸，还是革命党人视死如归的凛然；无论是纵欲的阴谋，还是刻骨铭心的爱情，都逃不过这样的追问：“我”在哪里？“我”的尊严和自由，“我”的生命意义到底在哪里？

　　同时，《独药师》里还蕴含了中西文化的冲突、交流与融合。季家、邱琪芝将麒麟医院视为敌人，在他们看来，西医的出现“加剧了传统医学的沦落，动摇了半岛人苦苦培植了几个世纪的信心”。季家公子牙疼，中医无法医治，他不得不到麒麟医院就诊，但用的是化名，他担心受到西医的嘲笑。但在西医的治疗下，他的牙疼很快治愈，西医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同样，麒麟医院的院长伊普特眩晕无力，医院无法医治，不得不求救于季家，季家医生使用针灸和五剂中药把他治好，这意味着西医的缺陷需要中医来弥补，“中医与西医的冲突，也是两种文化的冲突，正如季昨非与陶文贝的结合一样，文化的冲突最终也将走向融合。相反，邱琪芝即使中了火铳，临死之际也不接受西医的治疗，他的死去意味着一味保守只能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