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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歌长篇小说《大舞台》出版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8月21日14:51 来源:中国作家网
作者:谈歌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8月
书号:ISBN978-7-5399-8404-9
定价:108.00元

  【内容简介】

  《大舞台》是一部抗战题材的主旋律长篇小说。小说从抗战前夕我党隐蔽战线的对敌斗争开始写起,一直写到解放战争胜利之后。故事以“梅记杂戏社” 班主共产党员梅三娘与她的女儿梅立春、梅天凤、梅可心等人,以梅记杂戏社为舞台,在中国共产党的直接领导下,两代人前仆后继,与日寇周旋英勇抗争的故事。

  【编辑推荐】

  《大舞台》这部长篇小说以抗战为主题,兼具浓郁的燕赵文化风味。作家以讲述传奇故事的方式,回溯老保定在抗战洪流中的奇人逸事,英雄悲歌,用小说重写历史、还原真实历史的手法,再现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抗战精神。

  围绕梅三娘母女,小说《大舞台》塑造了赵元初、徐飞扬、付浩声、萧家广、唐行一等一批身份各异、性格丰满、有血有肉的抗日英雄群像,他们身世迥 别,五行八作,甚至分属不同的政治阵营,然而,在民族危亡的时刻,怀抱保家卫国共同的理想,他们走到了“抗战”这面大旗下,或壮烈舍生取义,或机智与敌周 旋,生动而立体地展现了抗战斗争的复杂与残酷。读懂梅家母女两代人一生的命运,就读懂了中国人的风骨与气魄;读懂《大舞台》众多人物的多声部合唱,就读懂 了中国社会现当代七十多年与斗争相伴随的历史。

  读《大舞台》,感觉人物元气淋漓,气贯长虹,一歌一哭,仿佛人物就站着你眼前,在这个意义上,谈歌的《大舞台》写活了一段历史,写活了民族的精魄与风骨。

  【作者简介】

  谈歌,原名谭同占。1954年出生于河北龙烟铁矿。1984年考入河北师范大学。1986年毕业,曾在《冶金报》《冶金地质报》任记者。 1996年调入河北作家协会至今,现任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共发表长篇小说十九部,中短篇小说千余篇,计有一千五百余万 字。谈歌的短篇小说诸如《城市票友》《穆桂英挂帅》《绝品》等被编入大学教材与中学教辅教材,小小说《桥》被编入小学五年级人教版语文课本,《大厂》《绝 屠》等十几篇小说被译成日文、法文、英文介绍到国外,多部作品被改编为电视电影,曾获《当代》《十月》《人民文学》《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奖。谈歌与关 仁山、何申被称为河北“三驾马车”。上世纪九十年代,谈歌成为中国文坛掀起的“现实主义冲击波”的领军人物,1996年甚至被文坛称为“谈歌年”。

  【专家荐读】

  ★内容角度:

  《大舞台》是一部抗战题材的主旋律长篇小说。小说从抗战前夕我党隐蔽战线的对敌斗争开始写起,一直写到解放战争胜利之后。故事以“梅记杂戏社” 的兴衰沿革为依托,讲述了身怀绝技的“梅记杂戏社”班主、共产党员梅三娘与她的女儿梅立春、梅天凤、梅可心等人,以梅记杂戏社为舞台,在中国共产党的直接 领导下,两代人前仆后继,与日寇周旋英勇抗争的故事。围绕梅三娘母女,小说还塑造了赵元初、徐飞扬、付浩声、萧家广、唐行一等一批身份各异、性格丰满、有 血有肉的抗日英雄群像,他们身世迥别,五行八作,甚至分属不同的政治阵营,然而,在民族危亡的时刻,怀抱保家卫国共同的理想,他们走到了“抗战”这面大旗 下,或壮烈舍生取义,或机智与敌周旋,生动而立体地展现了抗战斗争的复杂与残酷。读懂梅家母女两代人一生的命运,就读懂了中国人的风骨与气魄;读懂《大舞 台》众多人物的多声部合唱,就读懂了中国社会现当代七十多年与斗争相伴随的历史。在谈歌笔下,“抗战”不再是一个宏大而邈远的词汇,他用多角度、多层次的 笔触,将读者带入那个铁血的年代,带入街巷里弄的日常细节,一个斗争时代变得空前具体鲜活,令人叹为观止。

  ★写作风格:

  《大舞台》是著名作家谈歌十年磨一剑的最新长篇力作。谈歌是具有重要影响的当代作家,他的创作具有鲜明而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他的历史题材小 说,将目光拉进历史细节,将笔深入文化内核,长于用深沉的人文视角和传奇性的民间话语来发掘抗战精神乃至民族文化中的内涵。《大舞台》这部长篇小说以抗战 为主题,兼具浓郁的燕赵文化风味。作家以讲述传奇故事的方式,回溯老保定在抗战洪流中的奇人逸事,英雄悲歌,用小说重写历史、还原真实历史的手法,再现了 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抗战精神。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在国破家亡的时刻所表现出的人性的升腾或堕落,坚守或沉沦,都与七十多年前中国社会波澜壮阔的抗日斗争 历史息息相关,都与国家与民族的命运血脉相连。正是这些抗日英烈,他们用血肉与忠魂,用不可胜数的可歌可泣的故事铸就了中华抗战之国魂、民族魂。而小说故 事背后重铸国人理想精神世界,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这些用心良苦的道义担当,也体现了谈歌小说创作一贯而自觉的内在文化动机。读《大舞台》,感觉人物元 气淋漓,气贯长虹,一歌一哭,仿佛人物就站着你眼前,在这个意义上,谈歌的《大舞台》写活了一段历史,写活了民族的精魄与风骨。

  【目录】

  引子

  第一部 

  缘起

  第二部 

  抗战

  第三部 

  内战

  第四部 

  暗战

  后话

  附记

  【精彩选摘】

  付浩声

  付浩声的戏班子自日军攻陷保定后,便停演了。付浩声自知长期这样下去,生计必定难以维持。他准备解散戏班子,全家搬出保定,也可以躲开日伪的纠缠。

  可是往哪儿搬呢?正在发愁,颜若兰却胸有成竹地告诉付浩声,她已经在满城县雾灵山下安顿好了住处。

  三年前,颜若兰背着付浩声,在保定西边满城县的雾灵山脚下,买了十亩地,又在附近的村子里买下了一个大宅院。当初颜若兰也是心血来潮,想到将来 付浩声一旦不要她了,她可以有个安静养老的地方,种种菜,养养花,享受一下田园风光。她也没想到呢,闲时置下忙时用,这下却派上了大用场。付浩声听得目瞪 口呆:“哎呀,我说若兰,你唬死我了,你什么时候藏了别的心思呀?”

  颜若兰被说动了心事,垂泪道:“浩声,你可别怪我呀,我自从嫁到你门里来,就知道配不上你,就动了这么个小心思。我一个妇道人家,总要有个退路呢……”

  付浩声忙笑道:“好了好了,你这小心思动得真好呢,你看,咱们现在不是有了去处么。”

  颜若兰却叹气:“浩声呀,是我对不起你呢,我知道你心里不待见我,这门亲事是两边老人撮合的。可无论怎样,我就是你媳妇,死就死在一起,活就活在一处。我不许你娶小,已经委屈你了,我亏欠你的,只此一事,今后任是什么事儿,我都不拦你。”

  付浩声打量着颜若兰,感慨地说:“媳妇呀,我真服你了呢。”

  颜若兰说:“浩声呀,我知道你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这戏无论如何也不能唱了,咱们种地去!”

  付浩声称赞道:“好,种地!”说罢,他高声唱道:“不再携剑行天下,落寞山村学灌园。”

  颜若兰听得心颤,脸上却笑道:“浩声呀,你今天唱得真好听呢!”

  付浩声又喊付浩强和颜若仙进来。他苦笑道:“弟弟弟妹呀,这小日本儿进城了,咱们得过过苦日子了。”

  付浩强看着付浩声:“哥,有什么吩咐吗?”

  付浩声点头叹道:“我想让你们离开保定。”

  颜若仙皱眉:“姐夫,我们离开保定?那你和姐姐呢?”

  付浩声叹道:“弟妹呀,我付浩声树大招风,日本人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为了你们不受牵连,你们还是躲出去吧。”

  付浩强与颜若仙面面相觑,又看看颜若兰。

  颜若兰黯然无语。

  付浩声说道:“你们去南边吧,我想,眼下小日本还打不到那里,等日子平静了,你们再回来。你们去收拾东西吧。”说罢,就让颜若兰去取盘缠。

  付浩强与颜若仙就含泪给付浩声跪下了。

  伤感离别,何时再见?此情此景此语,正是难堪。

  付浩声送走了付浩强一家,即开始处理城里的事情。

  他先去了大舞台回戏。

  大舞台的经理彭焕英(沧县人。一说景县人。读者考据)急了:“付先生呀,我这下个月的戏票可都卖出去了呀,您要不唱……”

  付浩声欠身说道:“我的包银不要了,您的损失我赔。”

  彭焕英皱眉道:“付先生呀,您是不是不愿意给日本人唱呀?”

  付浩声点头:“对。”

  彭焕英叹气道:“您有骨气,彭某佩服您。可是呢,您一个人不唱也不管用呀,别人还唱呢。”

  付浩声淡然笑道:“我管不了别人,只能管我自己。”

  彭焕英忧虑地说:“付先生,您不唱了,可是您的戏班儿怎么办呢?看样子,这小日本儿一天半天还走不了呢,你们吃什么呀?”

  付浩声呵呵笑道:“彭经理呀,我还真就不相信了呢,一则,这小日本还能在中国待一辈子?二则,我付某人不至于除了唱戏就不会干别的营生了吧?我到乡下种菜总行吧。”说罢,干干地冷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彭焕英看着付浩声的背影,赞叹了一声:“付浩声,有骨头!果然名不虚传。”

  彭焕英没有说错,戏曲界却仍然有人唱,而且有的艺人甚至主动去了日伪的军营,进行劳军演出。如河北梆子名角张士杰(嗓子亮,梨园称作“张入 云”。抗战胜利前,去了国外,后不知所终),唱西河大鼓的秦玉鹏(抗战胜利后,被关押,后被人保释,1947年病故)等人,竟然主动为“中日亲善”义演三 天。

  山口一郎得知此事,非常高兴,当面命令中村,一定要给艺人们最高的戏份,一定要利用这些艺人的演出,进一步营造在保定建设东亚共荣模范城的气 氛。或是受此启发,山口亲自到《保定时报》视察,鼓励在场的中国记者和到场的日本记者,为宣传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而努力工作。谁也没想到,山口这次视察却给 付浩声招惹了麻烦。

  麻烦是由《保定时报》记者王亚雄引发的。

  王亚雄事先知道了,山口一郎是个中国书法爱好者,王亚雄便发扬了逮着机会就要献媚的文化人精神,他准备好了文房四宝,要请山口“太君”为报社题 词。山口带着中村一行,兴致勃勃地去了王亚雄的办公室,题完了词,山口四下环顾,便在报社的墙上发现了王亚雄的摄影作品:付浩声与那块巨砚的合影。山口立 刻被那块巨砚吸引了,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气势磅礴的巨砚呢。山口问清了由来,便让王亚雄先去找付浩声探探口气,商量购买这块巨砚。

  王亚雄笑道:“太君,只是……这价钱上应该怎么说呢?”

  山口笑道:“价钱么,可以讨论。皇军不会强买强卖,不会让付先生吃亏的么。”说罢,他喊过中村:“中村君,这件事就由你们光和商社出面去办吧,你与王先生协同办好这件事。要快。”

  中村点头道:“机关长放心,此事我们一定办好。”

  山口为什么看中了这块巨砚?山口想送礼。送给日军驻北平司令官山田健三郎。《保定抗战史》记载:山田是山口的同宗兄长,也曾是山口的直接上司, 十分爱好收藏中国的文物,山口喜欢中国书法,也是受山田的影响。山口现在虽然不被山田直接管辖,但山田是军界的红人,山口今后的升迁,也还要依靠山田。这 即是山口要从付浩声手中购买这块巨砚的全部理由。

  王亚雄揣着为主子办事要积极认真的心态,匆匆忙忙地去找付浩声。王亚雄想得简单了些,皇军喜欢上的东西,付浩声肯定巴不得贡献出来。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谁不想巴结日本人呢。唉!这应该是古今汉奸们的共同心态,自己当了狗,便认定别人也喜欢“汪汪”?

  ……王亚雄大模大样地坐在付浩声家的客厅里,目光瞄着那块摆在客厅里的巨砚,他笑嘻嘻地说了来意。付浩声当下满口答应:哎呀,王先生呀,既然皇 军喜欢,拿去就是了么,什么钱不钱的么。要不我找辆车,亲自给皇军送去?——读者别误会,付浩声可没说这种无耻的话,这些都是王亚雄的幻觉。付浩声的真实 态度差点儿让王亚雄犯了心脏病。

  付浩声一口回绝了。两个字:不卖!

  王亚雄登时石化了。

  王亚雄呆傻地看着付浩声,他实在搞不明白,付浩声怎么会是这种蛮横态度呢?嘿!这可是皇军给你脸呢,你付浩声怎么能给脸不要脸呢?他一时怀疑或 是自己没有表述清楚,于是,他不敢再幻觉了,他放慢语速,调整词汇,又详细说了一遍来意。最后诚恳而认真地对付浩声说:“付先生,既然皇军看中了你这块砚 台,你就出让了吧。多少钱?你开个价儿么。”

  付浩声呵呵地笑了:“王记者,你是知道的,这块砚台么,是奚月明先生捐献给杂戏魔术比赛的,后来拍卖,被我收了。我为什么收?我喜欢呀!古人 讲,君子不夺人所爱,你们称日本人为‘太君’,他们却也真枉屈了这个‘君’字。他们是什么太君?狗屁!强买强卖?不是强盗是什么!你回去告诉你的日本太 君,给多少钱我也不卖!他们就是把富士山和北海道搬来折价,我也不卖!”

  王亚雄皱眉道:“付先生,不要这样么,咱们就不说日本人了,我可是中国人呀,你总得给我个面子吧。”

  付浩声讥讽地笑了:“王记者要是不提自己是中国人,我还真忘了你是中国人了。至于面子么,王记者在我这里没面子。”

  王亚雄却是露出一点儿也不生气的表情,他嘿嘿地笑了两声:“付先生呀,说到底你也就是个唱戏的么,为了这么一块砚台,你惹恼了皇军,你今后还怎么在保定唱戏呀?不值,不值呢!再者说,咱们今后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

  付浩声呵呵笑道:“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付某就是个唱戏的,唱戏的也有自己的活法儿呀!你说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我可真不敢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 了,那样的话,我真就得总委屈自己了。你想呀,我要是总跟你这种人捆在一起蛆着,扎在一堆儿粪着,如此长久下去,便是不分你我,把我自己混臭了呢。”

  王亚雄摇摇头,笑道:“付先生呀,你真是……矫情呀。嘿嘿,人生苦短……”

  付浩声摆摆手,打断了王亚雄的话:“王记者,咱们没得谈了。”

  付浩声与王亚雄说话的时候,他的徒弟郝宝成听了几句,忙走进后院,惶惶地对颜若兰说:“师娘,有事了呢。那个叫王亚雄的记者来传话儿了,说日本人想收购师父那块砚台,请师父开个价钱,可是师父就是不肯出让。这日本人,咱们惹不起呢。”

  颜若兰一瞪眼:“宝成呀,你师父的事儿,你别管,卖与不卖是你师父的事儿。”

  郝宝成脸一红,忙点头道:“师娘教训得对。”

  颜若兰皱了皱眉,兀自苦笑了:“我们家的东西,怎么让日本人看上了呢?我得去问问。”她四下看,瞅见墙根有一柄斧子,她走过去抄起来掂了掂,便去了客厅。

  郝宝成看得眼晕,急忙跟上去了。

  王亚雄见颜若兰进来,忙起身笑道:“弟妹呀,你来得正好呢,日本人肯出大价钱,要买这块砚台呢,付先生却不肯出让,你快帮着说说吧。”

  颜若兰没理王亚雄,朝付浩声讪讪笑道:“浩声呀,这块砚台你真不想卖?”

  “嗯!不卖!”

  “好,你有个说法儿就行了。”

  “你想怎样?”

  “那我就砸了它,也省得别人惦记了。”话音未落,颜若兰已经挥起了斧子,但听一阵乒乓暴响,那块巨砚即被砸得一片狼藉,面目全非了。

  王亚雄看得目瞪口呆,登时瓷了。

  付浩声却声色不动,呷了口茶,淡然问了一句:“若兰呀,这可是钱呀,你一点也不心疼吗?”

  颜若兰斜了一眼王亚雄,讥讽地哼了一声:“我管它值多少钱呢,我颜若兰就是爱听响儿么!”说罢,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付浩声也点头笑了:“响儿么,你也听了,算是物有所值了。”

  王亚雄醒过来,傻傻地看了颜若兰一眼,却再也坐不住,急忙起身告辞,逃似的匆匆走了。

  王亚雄没办好差事,却一点儿也不沮丧,他笑呵呵地回来向中村交差。只是把付浩声夫妇如何拒不合作,如何把那块巨砚给砸了的现场情况,添油加醋地对中村学说了一遍。

  中村听罢,登时泄气了:“太遗憾了,怎么就给砸了呢?山口机关长肯定不高兴了。”

  王亚雄嘿嘿地笑道:“太君,此事并非山穷水尽。”

  “难道还能柳暗花明?”

  “其实呢,付浩声家这块砚台,工艺一般,砸了就砸了吧,我们不必刻舟求剑,这块砚台是保定制工匠奚月明的手艺,我们……”

  中村恍然大悟,击掌笑了:“王先生,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找这位奚先生再做一块更好的就是了么。”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好呀,王先生,你心思缜密,这件事仍然由你去办。你去对奚先生讲,皇军希望他做一件比付浩声那块更大更好的砚台。价钱么,好商量,我们光和商社不在乎钱。”

  “我来您这儿的路上,特意去看了看奚月明的店铺,关门了。这事儿呢,我们先不声张,等一两天奚月明回来,您派个人跟我一起去,这样岂不是更给奚月明面子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此事越快越好。”

  仅一两天的时间,付浩声去大舞台退戏,颜若兰砸砚台的事情,就在市井坊间风传开了。一时议论纷纷,多是称赞付浩声夫妇有骨气,痛骂王亚雄为虎作伥。

  这天,付浩声与颜若兰正在收拾东西,街门就被敲响了。徒弟郝宝成忙去开门,却惊讶了,竟是钱如雪笑嘻嘻地站在门外。钱如雪身后跟着嫣红,嫣红带着两个小跑儿,每个小跑儿各背着一只面袋子。

  郝宝成怔怔地看了一下,赶紧转身去通报。

  付浩声听罢皱眉:“她来干什么?你告诉她,说我不见客。”

  郝宝成刚刚要去,却听到钱如雪银铃般的笑声在院子里亮亮地响起来:“呵呵,付先生好大的架子呀。”

  钱如雪已经走进来了,付浩声只得出来见面。

  钱如雪拱手笑道:“付先生,多日不见了。”

  付浩声拱手还礼:“承蒙惦记了,不知钱先生找付某何事?”

  “听说付先生把大舞台的戏都回了?”

  “的确。”

  “回了戏,付先生的损失多多,不知今后如何生计?”

  “这个不用钱先生关怀,付某还有一身力气,糊口总可以么。”

  “还听说付太太把那块价值不菲的砚台砸了?”

  “确是砸了。如果钱先生没有旁的事……宝成,送客!”

  付浩声欠身施礼,转身要走,钱如雪却笑道:“且慢!”

  付浩声盯着钱如雪,他有些疑惑了,钱如雪的脸上竟然没有了那种一贯的高傲神色,目光也变得清澈明亮起来。付浩声错愕之间,感觉面前这个一向我行我素混不吝的女人,突然变得十分陌生了。

  钱如雪悠悠叹了口气:“付浩声,我今天来,其实就是告诉你一句话,我钱如雪佩服你!”说着话,她双手竖起拇指。

  付浩声一时呆住了:“钱先生何出此言,岂不要折煞付某……”

  钱如雪哼了一声:“付浩声,你刚刚说得好,你还有一身力气,糊口总行。也就是说,你就是改行,也不会给日本鬼子唱戏。是不是这个意思?”

  付浩声看着钱如雪,神色懵懂地点了点头,他一时不知道钱如雪是什么来意。

  钱如雪冷笑了一声:“好样的,不像那些见钱眼开的败类,竟然跑到日本人的军营里去,上赶着给那些强盗们献媚。这还有咱们行里的规矩吗?都是汉奸王八蛋!狗娘养的下三滥!”

  钱如雪激动起来,竟然爆了粗口。

  付浩声的目光,随着钱如雪激动的话语登时明亮起来,此时的钱如雪在他眼里,已经面目全非。他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有如天仙般的漂亮。

  所谓疾风见劲草,日本人进了保定,钱如雪那蕴藏在心底的正直勇敢的特质,竟然昭然立现。

  付浩声拱手笑道:“钱先生,不必如此动怒。”

  钱如雪的目光渐渐松软下来,温暖地看着付浩声:“付先生,我钱如雪虽然性格刁钻了些(还行,有点儿自知之明),但我却也是一个涂了脂粉的男人性 格,虽然比不上似关汉卿那般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却也似个砸不开咬不动的铁核桃。我知道你回了大舞台的戏,手面必定会一时尴尬,我钱如雪岂能袖手坐 视,没多有少,不要笑话。”说罢,转身喊一声:“嫣红!”

  嫣红立刻招招手,身后两个小跑儿背着面袋子赶紧颠颠儿地上前,各自将面袋子解了口绳儿,张口倒在了地上。只听一阵叮乱响,但见院中便有了两堆白花花的银圆,在阳光下亮亮地骇目。

  郝宝成登时看呆了眼睛。

  钱如雪目光如炬,看着付浩声。

  付浩声怔了一下,便急忙连连摆手:“钱先生,这可使不得呀,我付某从不白白受人钱财呢。”

  “莫非你付浩声嫌少?”

  “付某断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就收下!”

  “付某自知担当不起,确是不能收啊。钱先生……”

  “我告诉你付浩声,这些钱都是钱如雪辛苦唱戏挣来的,干净!”

  “我知道的,但我……”

  “付浩声,我并不图你回报,只是同行之间援手罢了。”

  “钱先生呀,事发突然,我真……”

  〔得让付浩声想想……脑子有点儿乱。〕

  “你还是看不起我?”

  “钱先生呀,我……”

  “哈哈,一向光明磊落的付先生,如何这般扭捏起来了呢?”

  “钱先生……”

  “付浩声,你还是条汉子吗?”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谢过钱先生!付某收下了!宝成,搬到屋里去!”

  钱如雪哈哈笑道:“付先生,这就是了么!”

  “再次谢过钱先生了。”

  正是深秋天气,软弱了多日的阳光,温暖地泼洒在院子里,钱如雪笑道:“付先生呀,你总不能让我一直站在这院子里,跟你讲话吧?”

  付浩声连忙笑道:“失礼,失礼了!钱先生,快请屋里坐!”

  二人在客厅里相对坐了。

  付浩声亲自给钱如雪沏了茶。

  付浩声尴尬地笑道:“钱先生,付某仍似在五里雾中,您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钱如雪看着付浩声,长叹一声:“付先生,恕我眼拙呢,这些年来直是错看了你。真对不住了,就原谅了吧。”说罢起身,深深朝付浩声鞠了一躬。

  付浩声惶惶地站起身:“钱先生呀,千万莫这样说话,您真要折杀付某了呢。”也向钱如雪深鞠了一躬。

  二人重新落座。钱如雪叹道:“付浩声呀,我成心与你作对了多年,我确是感觉你是个难缠的角色。实话实说,我曾一度对你恨之入骨呢。可这几天,我 听说了你对日本人的强硬态度,我钱如雪真是大开了一回眼界,彻底从心里服气了。我知道,你这一回戏,就得赔付剧院许多包银,你一定手面暂时窄了,我便冒昧 撞上门来了。这些钱不多,说不上雪中送炭,也定能给你应应急。”

  付浩声诚恳地长叹一声:“真是雪中送炭,谢谢钱先生了。”

  钱如雪慨然叹道:“付先生呀,您就不要谢我了,我做下的我认账,当年确是我坏的你付先生呀。”

  付浩声淡然摆手笑道:“钱先生呀,旧事不提,不提!”

  “一定要提!你也一定知道我的为人,从来揣不住事情,我今日撞上门来,就是来向你道歉的。”

  “唉,钱先生呀,我不傻不呆,如何能不知道这些呢?一次,钱先生指使我的弟子给我下药。二次,您又指使我的弟子火烧戏箱,耽搁演出。三次,您又指使我的弟子,再次给我的戏班下泻药,我只能回戏,再次损失了一回票房。我不讲明,只是怕坏了你与我的名声呢。”

  钱如雪听得疑惑,不解地问:“你与我的名声?付先生什么意思?”

  付浩声看了看钱如雪,叹了口气,肃然说道:“钱先生,你是前辈,允许我这个晚辈的给前辈讲个故事吧。”

  钱如雪疑惑道:“什么故事?”

  付浩声皱眉道:“我有位师伯,名叫戴方能,他早年也是个梨园角色,因嗓子坏了,便改行了,后来当了拍卖行的经理。戴师伯对我说过,他曾经拍卖过 一块银圆,一圆起价。这里边有个要求,只要是跟上喊价的,都得按照最后的跟价,把钱交上来。戴师伯如此拍了十几回,他总是赢。为什么呢?比如说,这块银圆 拍了十块钱,跟进的就得九块九,师伯就能挣十九块九。师伯后来对我讲,这种赌博,总是两头都输,拍卖行赢。这个道理我也想透了,如果我们两个戏班子闹起 来,双方都要搭上精力,好比两边打仗,越打越烈,各自填入的本钱便多了,试想,如果你我身陷其中,必定很难自拔,总得把精力财力往里放呀。您说,咱们这一 辈子是唱戏呢?还是置气呢?”

  钱如雪怔了一刻,长叹一声:“付先生呀,你师伯的这番道理虽然浅显,却听得我目瞪口呆呢。”

  付浩声皱眉道:“钱先生,现在日本人都进了中国了,怎么办,您经得多,识得广,您自然有主意呀。”

  钱如雪看着付浩声:“付先生,且不说这个了,我自己肯定有办法,你不必担心。说起来,你果然是看得远呢,这些年,钱某有眼不识俊杰呀,有道是,一人走得快当,二人结伴走得长远。你若不弃,钱某愿结交下你这个兄弟。”

  付浩声听得怔住,急忙惶恐不安地站起来,欠身说道:“这个……确不合适呢,您是前辈呀……”

  钱如雪神色登时黯然下来:“所谓江湖辈分,多是俗套,我钱某人是个爽直人,快意恩仇,我是真心实意要结交你这个人的,付先生看不起我……”

  付浩声忙摆手:“钱先生,付某断不是这个意思,即使不论梨园辈分,只说付某才疏学浅……”

  钱如雪摆摆手,爽朗地说:“付先生,您若不嫌弃,就不要说这些酸词了。”

  付浩声看着钱如雪明亮的目光,即愉快地笑了起来:“钱先生扶危济困,付某求之不得呢。”说罢,便起身朝钱如雪深深鞠躬:“大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钱如雪忙上前双手搀扶了,哈哈笑道:“付兄弟免礼了!”

  付浩声朗朗地笑了,竟用了京戏道白高声说道:“大姐呀,正是深秋天气,云高神爽,小弟想请大姐小酌两杯,望大姐万勿推辞才是。”说罢,又深深鞠了一躬。

  钱如雪再次双手搀了付浩声,也呵呵笑了。她亮起了嗓子,也念了几句京剧《天马关》的道白:“兄弟呀,但看那窗外,秋高气爽,雁阵成行,你我二人,乘此兴趣,何不到那街中,寻一处热闹酒家,痛饮一番,以壮行色呢。”

  付浩声昂然念白:“大姐呀,此言甚和我意,来,来,来!你我二人上马,前去饮酒是了!”

  钱如雪唱了一句:“八月中秋天高爽,”

  付浩声接唱:“长安道上马蹄忙。”

  钱如雪唱:“兄弟携手四下望。”

  付浩声唱:“寻一处酒家咱们醉一场。”

  四句唱罢,钱如雪与付浩声注目相视,登时都大笑起来。

  “哈哈……”

  “哈哈……”

  爽朗的笑声跌宕,震得屋宇萧萧作响。

  屋外的郝宝成听得入神,禁不住喝出彩来。郝宝成相信,钱付二人,这几句凭空抓来的精彩对白对唱,他绝对是第一个听到。

  郝宝成大饱了一回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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