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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海踏浪
成长于内陆盆地的人,大概都会和我一样,从小便有着一份对海的向往。少女时代读到普希金的《致大海》,便深深为那份自由奔放的激情所感染。到北戴河时已是黄昏,顾不得长途跋涉的疲惫,放下行李,我迫不及待地向海边走去。
虽然已经下班,十字路口依然有五六位警察值守,让人心安。转过街口,一眼便望见了灰蓝色的大海,好似要倾倒过来一般,我心中一热,宛如见到久违的亲人。
很奇怪,这些年来,在香港、澳门、青岛、厦门的海边也曾嬉戏过,但都没有此刻的大海那样亲近。黄昏时分的大海,平静舒缓,凉爽温柔如同母亲,我 脱了凉鞋走到海边,沿着潮汐涌起的沙滩一路踏浪而行。随着夜色更深,海潮也似乎更为汹涌,一浪一浪打来,浪花四溅,在礁石处回旋后扑上我的小腿,让我真想 纵身一扑跃入水中,拥抱那份清凉。一直走到沙滩尽头,我回转身,才发现一轮明月升起在大海之上,银辉遍洒的海面波光粼粼,起伏动荡,月色中的海,是那样辽 阔、幽深,让人想起海的女儿,想起“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想起来此祭海求仙的秦始皇,想起曹操的“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想放开歌喉,吟唱一首海的 歌谣。这浩瀚神秘的大海,这苍茫的夜色,这无际的天地宇宙,是那样静寂而美丽,让我悸动无语。
第二次观海,约了陈毓。这天上午突然有雷,天崩地裂的巨响,惊雷闪电相接,暴雨像从天上倾倒下来一般。这里的雷好像是紧挨着地面炸开的,特别惊 心动魄。黄昏时的天空依然是灰暗低沉的,我们脱了鞋顺着海浪走到人迹稀少的地方,在一块礁石上坐下来,看着汹涌澎湃的海浪一层一层狂涌上来,夜色渐深,海 面也更加深沉,暴雨过后的海浪凶猛如虎,似乎蕴藏着吞噬一切的力量。海浪冲击在礁石上,溅起雪白的浪花,让人想起“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有一种特殊的 恐惧,又有一种奇怪的欢喜。这时的海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激情,在瞬间便征服了我狂妄的心。
不一会儿,海浪便涌上来浸湿了裙子,我们跳下礁石,慢慢踏浪前行。此刻海边也有一对对年轻的情侣,面朝大海深情相拥,海誓山盟,海枯石烂;一个 孩子在沙滩上奔跑着,全然不顾父母的呼喊。海是最适合孩子的,会给他宽阔的胸怀、神秘的世界和铭刻于生命成长的记忆。而我,已经在灵魂深处爱上了大海,爱 上了那份辽阔与孤独。
独具气场的院子
一进北戴河创作之家的院子,便见巴金先生的题字。明黄色的建筑之后是蔚蓝的天空,院子里有枝叶婆娑、硕果累累的核桃树,木锦花开得正旺。质朴的小姑娘带我们走进房间,果然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安一路是一条幽静的巷子,附近的建筑都是欧式风格。参观北戴河博物馆时已知,这个海滨小城有着数个第一:是光绪皇帝亲批的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各国 人士避暑地,1917年开通中国第一条旅游铁路支线,1921年开通中国第一条北平至北戴河的航空旅游专线。在小城里穿梭,大街小巷触目皆是异国风情的建 筑,在渐起的华灯之下,如一个个绰约风姿的迷人女子。
而创作之家,则是洗尽铅华的沉静女子,有着高华的气质,独特的魅力与气场。
每天上午学习一个小时的太极拳,老师打起太极拳来含蓄内敛,刚柔相济,如行云流水般圆融无碍,使大家都心甘情愿清晨6点便到园子里,在一招一式 的练习中,领略中国传统文化美妙智慧的境界。每天上午,大家会外出游览,在活动中增进交流。每天黄昏,大家或是去海边散步,或是坐在核桃树下谈心,或是看 一场电影。
在院子里经常会遇见王蒙老师,听说他酷爱游泳,每年夏天都喜欢来这里度假。他精神矍铄的身影,让暮气沉沉的我们自惭。也常常见到邓友梅老师。如同他平实刚健的创作风格,每次见到我们,他的脸上总会浮现慈祥的笑容,那坚毅的身影让我们肃然起敬。
有一天晚上,听见大家在院子里唱歌,唱到最后,是《山楂树》《喀秋莎》等一首首苏联老歌,听得我的心也热了,等我发完邮件下楼,他们都去看电影 了,只有一个姓张的老同志坐在核桃树下,为我介绍了这个院子的历史。他说,我们眼前的这棵核桃树,生长在这里已100多年,丰硕的果实压得枝桠都触到地 上,但大家还是不忍心去修剪它。
此时,清风徐来,繁星当空,我突然明白,这个院子见证了中国文学的发展,更见证了祖国的成长和繁荣。而我们,真不能辜负这样一个美好的家。
与君初相识,便如故人归
第一次练太极时遇到齐雅丽老师,她说,这几天闷在屋子里不打算出门,好清除拖欠已久的文债。但第四天合影时她说因工作忙碌要提前回省,倒让我惭愧这几天清风明月般的闲散。
到创作之家的第一天,和来自福建泉州的王炜炜坐在一起。身边的女子气质优雅沉静,见之心喜,虽是初识,却似相识已久。她的先生总是细心呵护在侧,外出时两人总是同色调的服装,有着一种脉脉无语的深情。
接着认识的是来自四川凉州的藏族女子白玛曲真,她为大家创建了“相识北戴河”的微信群,笑容灿烂,言语爽朗,说18岁的儿子参加彝族火把节的选美大赛,让大家帮着投票。
被大家拉进群里,读到一位“西岸三剑客”谈游览感想的微信,文字之清澈与思想之灵智令人心折。午餐时问起,恰好是同桌,原来是广州财经大学人文 学院院长江冰,相伴的有夫人杨晓萍,夫妻俩笑起来时如孩子样纯真。江冰说起自己少小离家,一直以不会说家乡方言为憾,所以特别关注本土写作,他的文学观 点,其中之一便是注重地域文化。他认为基层作家植根于本土,具有自己独特的优质创作资源,同时易受目光局限与庸常生活的困扰,应以精神的流浪与肉身的流浪 带来超越的可能,以更悠远的目光回望脚下的故乡。他认为,没有强大的本土经验,难以积累出每个作家鲜明的特质;仅有本土而无超越本土的眼界和经验,难以长 成文学大树。
晨练时有一个叫赖寄丹的女子,美丽柔弱,临别时才知,她是鲁院第二届高研班的学姐,曾在《人民文学》工作10年,现为华南理工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教授,让我惊讶在她娇小的外表之下,有着怎样强悍的内心。
重庆李成琳的服装与气质,是典型的民国范儿与文艺范儿的完美结合,接触渐多,知她已研习10年古琴,此番境界也不是寻常人可以达到的。
画家马莉是晨练时惟一可以双手着地的学员,度假期间她去定做了三条袍子,裹在袍子里的她自在随性,又如孩子般顽皮,当她席地而坐为大家展示双盘腿,才知她久练瑜伽后身心之柔韧。她的画作是水墨迷宫般的世界,我们并不懂,却能感知她空灵的心灵。
有一天晚上,我和陈毓从那条安静的巷子往回走,她一路上都抬头看着夜空中的云彩,那些白色的云团正在天空中迅速飘移,带给人奇妙的虚幻感,回到院子,她说房间里太沉闷,让我陪她坐在亭子里看云,于是我们一直看着那些云彩,在天空中变幻为不同的图案,直至消失在夜空中。
陈毓说到小说创作,她困惑的是继续进行短篇创作,还是致力长篇,因为每年只能写几篇短篇,足以用心,但似乎还不能反映创作成就。而我恰恰相反, 在两三部长篇之后,倒想以短篇磨练自己。文学之清苦我们都已深有体会,但还是要自讨苦吃,因为,我们都不忍放弃内心深处那大海一般深邃魔幻的文学梦境。
(作者系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一届高研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