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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正是午夜1点,夜深人静,我清晰地审视着自己内心的慌乱与荒凉。写了15年。人生何其短暂,我竟然埋头沉默在文字里,一走 就是15年。15个春去冬来,景物移换,足够牙牙学语的稚子长成乌发及肩的俊秀少女——事实正是如此,女儿快要和我一般高了,翻遍了我一书柜的书,有时候 试图和我交流,谈谈她对我某篇近作的看法,并毫不客气地提出批评意见。十五个寒暑交替,年华流走,足够将一个傻气的女孩打磨成满身携带烟火气息的中年大 婶。事实上,尽管心有不甘,每当揽镜自照,我还是看到了自己结结实实的改变和沧桑——不管是外貌还是心境。换了人间,老了少年。只有文字还在坚持。从最初 引起外界关注的小短篇《掌灯猴》《碎媳妇》,到日渐成熟稳定的中篇《柳叶哨》《赛麦的院子》《长河》《四儿妹子》,到第一部长篇《马兰花开》。再到今年倾 力赶写的另一个长篇。有一个感觉,小说越来越不好写了,写得多了,就有了腻味的感觉,看着文字有了一种惧怕。这源于我自身正在面对的困境。是的,在努力书 写的同时,我其实正在一步步把自己逼向一个越来越狭窄的空间。语言正在形成固定模式,陷入惯用与浮滑;思维僵化,构思作品容易陷入套路,缺乏新意。我清晰 地看着自己像一个埋头拉车的牲口,沿着走熟的道路一直往前走,走入惯性和死胡同。看着自己的作品,自己都有厌烦感,由此推及读者,想必更会失望。已经不止 一人告诉我,要警惕写作的惯性,要慢下来,慢慢地打磨,慢工出细活。其实我自己也早就开始警惕。去鲁院高研班学习,是意识到问题之后急需的选择。接着扩展 阅读面。行走与阅读,肯定是我将写作的生命力延续下去必不可少的功课。
今年6月最热的时候我抽出时间把自己从前写过的所有文字通读了一遍,极力让自己站出来,以旁观的视角审视自己的作品。缺陷一览无余。从前认识不 到,只缘身在其中,也跟年龄阅历视野范围有关系。思怵良久。然后尝试突破。中篇《杏花梁》是一个尝试。处理题材的时候内心很矛盾,因为这样的素材很常见, 尤其在当今现实和生活远比文学作品和想象力更精彩的社会,一个因为三角恋发生报复的事件,实在不足以让我们再三去牵绊。牵住我的是内心的疼痛。故事发生在 我生活的土地上。早在8年前发生。当做谈资在人们嘴边流传一阵,烟消云散。毕竟吸引人注意力的东西太多了,当下的世界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可是就在流水不断 的日常表现下,会不会有那么一样东西,是缓慢流淌并且收住脚步让我们瞩目的?肯定会有,比如内心以及内心的情感,由此滋生的疼痛。牵动内心柔软部分的,一 定是情感和疼痛。人类的情感复杂多样,爱情,亲情,怜悯之情,同情之心,善感之心,良善之心,公共良知和道义,和守护这些情感时产生的疼痛。我想作为一个 写作者,首先应该是一个内心丰富并且充满各种情感交汇的个体。在他人遗忘的地方捡拾起那些往事中闪烁和隐退的血痕和苦痛,挖掘出人心和人性皱褶里残存的暖 意,至少用来慰藉自己内心的那些奔突。我梳理了故事,枝干很简单,事件很清晰,一个看似简单的刑事案件,其实背后埋藏着丰富的促生事件生长的土壤和养分。 我扒拉着这些东西,我审视着,试图寻找埋藏在土壤里的根系和飘在枝叶上的暖意。说到底,文学作品就是启迪人们,在纷繁的人世中怀着暖意想象世界吧。近作 《少年行走》《世界无声》《你的忧伤》等也是如此。更多的时候,我面对着自己的踟蹰、矛盾和分裂,又面对着自己的固执和孤独,我一面人间烟火匆匆忙忙地生 活着工作着,一面又不时抽出时间和精力,经营着内心难以割舍的爱好。我多么像一个痴情至极的女子,在和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谈着一场漫长无尽头的恋爱。岁 月无尽头,这爱和疼痛就一直坚持下去吧。在困境中坚守,把坚守演绎成一场漫长无期的单恋,不断尝试突破,也许某年某天的某一时刻,这痴情感动了某人,不经 意间就突破了自我,迈上一个新台阶。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