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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一梦二十年(董尧)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6月15日09:58 来源:文艺报 董 尧

  我怀着惶恐的心情,以20年时间为北洋军阀时期10个风云人物写出了300余万言的传记。所以这样做,一是觉得这段历史有它的特殊性,这是中国从封建制度向民主共和转轨时期,是历史的大转折,人物的本性必然会特别鲜明;二是觉得这些人并没有死心踏地效忠清王朝、直接与革命党为敌,而是自我消耗殆尽,对社会的大变革,反而起到有益的作用。应该从社会发展的层面肯定他们。

  20世纪80年代,我正在县政协机关主持文史资料研究工作。我用了将近1年的时间,将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文史资料选辑》上关于北洋事件和人物文章,基本上都搜集并阅读一遍。这一努力,使得我对“北洋”为阵地的创作方向更坚定了。

  为北洋风云人物立传,按照初步掌握的材料,我决定重点围绕10个人思考:袁世凯,皖系段祺瑞、徐树铮,直系曹锟、吴佩孚、孙传芳,奉系张作霖、张宗昌,再加上晚清遗老徐世昌和张勋。人物框定之后,便觉得创作素材不够。比如,派系之间的恩仇渊源,引起纷争的原因,人物之间的瓜葛以及人物出生地的地域状况、风土人情、生活习惯、语言风格以及本人性格等等,都感到苍白;另外还有,别人文章中提到的电文、函件,多为“摘要”, 不是原件。这都要大体了解。于是,我便趁工作之便或利用节假日去做这方面的采访、搜集工作。经过五六年的努力,到了1987年,总算基本掌握了一些。之后,我便开始了对文章结构的思考。

  这时候我产生了顾虑:为北洋人物立传,那只是个人的一厢情愿。能不能得到社会的接受和认可?我在“文革”中是严重受害者,曾有10多年牢狱之苦,心有余悸。但是,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又舍不得放弃。于是,我决定先写一点中短篇,去投石探路。我写的第一篇中篇是《北洋怪杰徐树铮》,大约3万字。不敢在本省发表,投给了江西省的文学杂志《星火》。不想,该杂志竟于1988年7月号发表在头条上。后来我又写了《徐州梦——张勋复辟》《吴佩孚死那年》《混世魔王张宗昌》《徐世昌大总统升沉记》和《段祺瑞借刀》等多个中篇,先后在《名人传记》《花径》《大风》等杂志发表,并且获得了较好的评论。我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我是1990年开始进入北洋人物长篇创作的。原来计划依照《三国演义》的形式,写上中下三卷集的《北洋演义》。后来想想,觉得不行。我的创作思路是:尊重历史,还人物以真实面目。我不想戏说自己的作品。文学作品标上“历史”的标签,就得对历史负责,绝不可以混说历史。我只好以史实为据,为历史人物写传记。在对人物的塑造上,我尽可能撇开政治结论,而着重塑造人物形象。

  创作思路确定之后,我便一边继续搜集材料,一边写作。经过将近3年的努力,写出了徐树铮、吴佩孚、张作霖三人的传记,共100万字。当我稍作喘息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文革” 的伤痛,生怕拿出去之后被人无限上纲,罗织罪名,再陷困境。直到1994年末,才将三部稿子寄给北京的“团结出版社”。1995年7月,团结出版社将这三稿纳入“民国风云秘录丛书”,分别 以《北洋怪杰徐树铮》《北洋枭雄张作霖》和《北洋军阀吴佩孚》的书名同时出版。不久,《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汇报》《新华日报》等报刊先后为三部书出版发表专文或消息。接下来,我便按照计划,潜下心来,对其余7人进行创作。

  我是1991年底办理的离休手续,可以全力投入北洋人物创作上面去。到1999年6月,北洋10大人物的传记完全脱稿,共约300万字。他们分别是袁世凯、段祺瑞、徐树铮、徐世昌、吴佩孚、曹锟、张勋、张宗昌、孙传芳和张作霖。算起来,这10本书从动议到初稿完成,整整经过了19年又3个月的漫长时间。

  北洋人物的创作远非上述所谈那样顺畅,中间风波多起,困难重重,每次都弄得我几乎放弃。前期碰到的困难是精神压力,选择了这个主题似乎就错了,连亲朋好友都认为“这是一条险道”,劝我改换主题;真正创作起来,又感到对史料和人物把握不准,边采访边创作太吃力,又几乎放弃。

  长时期以来,写光明,颂工农兵,似乎是作家们的惟一主题。就是那样,许多作家还被上纲上线打入另册。选择一群北洋人物,岂不自讨苦吃。有两件事给我精神压力颇大:一件是,我的一位朋友看了我的“袁世凯” 初稿跟我断交了;他是一位中学历史高级教师,他问我“为什么不顺着‘窃国大盗’ 这个主题写,反而写了一些他的作为?” 这位朋友拂袖而去,从此再不登门。还有一件事是,在我开始写作不久,一家报纸的记者知道了,觉得要为10个军阀写传,有新闻价值,便上门来访,要为我写篇人物专访。我告诉他,“我没有时间接待。”这位记者非抢先不可,竟自上门。我无可奈何,便停下笔,用一天多时间回答了他提出的问题。1个多月之后,记者打来电话,告知稿子未被通过。说审稿人认为“写了一群坏人的人,不可表扬!”我十分吃惊!因为写“坏人” 我也成了坏人。

  除上文说到的压力之外,每一个要写的人都有多面性,如何秉笔?这便是难题。还有一些难点:大多史料上只记下了他们的从政从军情况,对于他们的家庭状况记得很少,这是我花费精力最多的地方,但不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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