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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大师中的“小清新”(惠滢)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6月12日10:27 来源:中国青年报 惠滢 

  “因为我们老‘挤兑’他,他就说:你们对我客气点儿,我将来是要进文学史的。我们就说,老头儿,你别臭美了!然后他就跑了,一会儿又出来了。”汪曾祺的儿子汪朗回忆。“他在我们家是非常没有地位的,我们这些子女全都欺负他,孙辈也欺负他,我妈妈完全不拿他当回事儿,但是他乐在其中。”说起父亲,排行最小的汪朝眼神也柔软下来。

  虽然已经去世近20年,但人们对汪曾祺的喜爱没有丝毫减少。他的读者最近又迎来了一套新书《汪曾祺小说全编》,由人民文学出版社耗时5年出版。这也是正在编辑中的《汪曾祺全集》的小说卷,收入180多篇小说,是迄今为止汪曾祺小说最全的合集。

  汪曾祺被称为“最具名士气质的文人”。已经退休的汪朝自从过起了带孙女的生活后,愈发觉得父亲是个奇人。在晚年忙碌的生活中,他仍能每天悠哉悠哉,写字、画画,没有一点点紧张。

  “他每天上午写作,还要负责我们家两顿饭。这两顿饭可不是随便对付,得做出意思来。睡完午觉后,他还要接待很多编辑约稿,一群小兄弟还时常来‘骚扰’。而且,他还得背着我妈偷喝点小酒。”汪朝说。

  作为吃汪曾祺做的饭最多的“小兄弟”,文学评论家王干说,汪曾祺去世之后的著作出版比他生前还要多,而且每年都有几种作品出来,卖得都很好。“多年前,买不到汪曾祺的作品时,还有人复印他的作品,装订成册。”

  《汪曾祺小说全编》收录了广受读者喜爱的小说《受戒》。该文于1982年发表后,旋即传遍大江南北。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杨早讲了个故事:当时有一个公社晚上开会,第二天收拾会场,人们发现有两个农村干部在桌布上默写《受戒》中小英子与小和尚的对话。

  在这篇被读者称作“非常美”的小说里,汪曾祺的诙谐也没少发挥。在小和尚开蒙入学后,他写道:“村里人都夸他字写得很好,很黑。”

  一名汪曾祺的老粉丝说,上世纪80年代第一次接触《受戒》,就记得小和尚和小英子的对话。“之前我们看了很多伤痕文学和三毛、琼瑶的爱情小说,突然有一天看到了汪曾祺的小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用一种很清新、活泼、诙谐、幽默的语言把农村生活、市井生活,包括老北京的生活写了出来。我当时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了。”

  作家出版社编辑部主任兴安记得,上世纪70年代,汪曾祺为了改编京剧,到呼伦贝尔草原和林区深入当地生活。当时草原上开满了黄色的金莲花,做得一手好菜的汪曾祺即兴作了首打油诗:“草原的花真好看,好像韭菜炒鸡蛋。”把兴安和同行其他人都逗笑了。“我一开始听,觉得这是什么诗啊,后来一琢磨,还真是这样。韭菜炒鸡蛋的色彩跟黄花绿草一样,他在诙谐中把真正的感觉表达出来了,所以我能记到今天。”兴安说。

  作为推崇西方源流的京派一员,汪曾祺早期的小说写得非常“酷”,但他后来注重的不是外国小说的形式,而是外国小说中对人的关注,对人的悲悯。他的很多小说用散文化的笔法,注重用语言给读者空间。

  比如,在《邂逅》中,卖唱的文雅瞎子出场后,汪曾祺写道:活在世上,你好像随时都在期待着,期待着有什么可以看一看的事。有时你疲疲困困,你的心休息,你的生命匍匐着像一条假寐的狗,而一到有什么事情来了,你醒豁过来,白日里闪来了清晨。

  汪曾祺晚年发表过一篇文章——《使这个世界更诗化》,近乎决绝地反对在小说里深沉。他觉得,小说就应该让人在生活中看到希望,能够从作者的书写中认知什么是真善美,打心眼儿里对假、丑、恶有一个强烈的反感。

  上世纪90年代拜访过汪曾祺的杨早说:“汪老在多年写作后作了一个选择,晚年回归现实主义,回归民族传统,在写作中让这个世界更加诗化。”

  这样一个“小清新”的大师,即便是他晚年作品,也看不出“老”的感觉。他在《寒夜》里介绍人物出场时这样写道:“年纪也不用问,因为他们各有一颗永远年轻的心,死去时也还是带着青春走的。”

  如果人的灵魂能够看得见的话,汪曾祺离开的时候,也一定是个微笑的小伙儿,从未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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