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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慕克笔下的镜像城市(胡艳丽)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5月24日10:18 来源:北京日报 胡艳丽
    《我脑袋里的怪东西》      奥尔罕·帕慕克著      陈竹冰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我脑袋里的怪东西》 奥尔罕·帕慕克著 陈竹冰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这是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罕·帕慕克,暌违六年之后一部自我突破的长篇巨著。在这本书中,他冲破了自身旧有的创作限制,首次将目光从中产阶级身上移至游走在城市边缘的底层民众,通过实地采访众多街头小贩、餐馆打工者,了解他们半个世纪以来的迁移、奋斗史,用底层民众的视角,以虚构的笔法重现了伊斯坦布尔从1969—2012年间的真实城市变迁史。

  全书以街头小贩麦夫鲁特的故事为主线,牵扯起三代人爱怨纠结、枝蔓缠绕的命运之网,在他们的命运遭际背后是伊斯坦布尔徐徐展开的城市发展变迁图谱。麦夫鲁特从12岁起来到伊斯坦布尔,一边上学,一边子承父业跟随父亲学习如何做一名街头小贩。40年间,他穿街过巷叫卖钵扎、酸奶、冰激凌、鹰嘴豆饭,还当过兵、贴过标语,做过餐厅经理、当过收费员,在关系复杂、爱怨交织的亲友中间小心游走,躲避孤独寻找温暖。

  书中的很多场景很适合用黑白相机一一拍照,串成一条长长的、缓缓的时光走廊:从鹅卵石的路面到柏油马路,从低矮的房屋渐变到高层公寓楼,从光秃秃的山头,到雨后春笋般长出的一夜屋,曾经的沿街叫卖声、曾经传统的手工艺渐渐退出了城市,一个个新兴的行当时尚、简洁、光影迷离。在一座遍地是机会的城市里,勤劳、隐忍、坚持,其实未必能给人带来好运气,但懦弱、胆小、缺乏主见和谋划,一定会成为致富的绊脚石。那些能够在转型变迁的社会中突破命运魔咒的成功者通常都有着独特的生存技能,可惜麦夫鲁特并不具备。

  面对纷繁变化的世界,麦夫鲁特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他真正明白的便是钵扎这种传统饮料,正在被各种新型酒水、饮料代替。在越来越高的城市楼宇,越来越逼仄的生活环境中,它终会淹没在城市的纷繁万象、泯灭于人们的记忆当中。

  麦夫鲁特的身影,很多中国读者都会觉得熟悉,他像极了我们的父辈,固执、坚忍,头脑不灵光,在转型变革的社会中艰难求生。他是一代人记忆的底色,我们会想起逝去的慢时光,想起那些与我们渐行渐远的传统民间小吃、传统民间技艺,还有那些正在远离我们,曾经贴着土地行走的纯朴、憨厚的老乡们。

  本书的标题为《我脑袋里的怪东西》,这些怪东西始终在主人公麦夫鲁特的大脑中奔跑。他少时看着食物在锅里翻滚,感觉是被地狱之火烧炙的怪物在疯狂翻滚;长大时在暗夜中叫卖钵扎,他感觉周围的事物都会变形,一个个张牙舞爪,想要将他吞噬。他惧怕黑暗,但在遭遇人生变故时,他又需要用黑暗来消解心中的创伤,积蓄平复的力量。他将那些可怖的真实归集为头脑中的怪东西,以至真实与荒诞在他心中模糊了界限。

  书中没有明言这种“怪东西”究竟为何物,它们有时是一种意象,有时是一种孤独,有时是一种恐惧,有时又是一种不甘、反抗。它们生于麦夫鲁特的脑袋里,很难诉诸文字,也难与人共享,只能成为自己与城市、孤独、黑暗相处的一种方式。我总以为这种怪东西并不怪,它们其实是麦夫鲁特在城市的边缘艰难求生,在缺少安全感、缺少爱、缺少关怀的情况下,自然生出来的对世界的想象,也是城市的面貌在他大脑中留下的投影。

  一座城市的变迁史是无数个人命运变迁的合集,在城市的大变迁中也必然裹挟着无数小人物命运的起承转合。帕慕克笔下的伊斯坦布尔,会令中国的读者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中国近几十年飞速发展的过程中,无数城市上演了类似的故事,来自农村的迁移者,游走在城市的边缘,他们有缘见证城市的变迁,但并非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融入社会发展的洪流。社会资源的不公平、世俗的偏见,让他们饱尝了悲辛,也帮助他们生出了与这个世界或抗衡或和解的智慧。当然更多时候,他们都在抗衡与和解之间犹疑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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