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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慈欣少年科幻科学小说系列》:科学认知与想象力叠加的卓越之美(舒伟)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5月13日09:54 来源:中国作家网 舒 伟
刘慈欣刘慈欣

  科学和科学幻想的世界并不排斥文学的审美,但科幻叙事必须使来自科学认知的想象得到形象化的文学体现。而且,科幻叙事既要对现实世界进行映射,也要对人类的内心世界,对深邃的人性进行探索。

 

  《刘慈欣少年科幻科学小说系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共有5册,5册的标题分别是《孤独的进化者》《十亿分之一的文明》《第三次拯 救未来世界》《爱因斯坦赤道》和《动物园里的救世主》。除了作者是凭着长篇科幻小说《三体》而获得世界科幻界最高奖之“雨果奖”的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这 套丛书还有一个值得称道的新颖独特之处:每册图书的后面都有理论物理学家李淼对书中故事所揭示的或引以为据的科学知识的讲解。这无疑是一种全新的结合,是 科幻叙事与科学认知的结合。此外,这套丛书的读者对象为8至15岁的少年儿童,这无疑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创举。作为一套全新视阈的少年科幻小说系列,其重 要意义尤其值得关注。李淼还对这一系列的作品进行了科学家视阈中的归纳和提炼:《人和吞食者》《诗云》《坍缩》《山》《梦之海》《微观尽头》等作品体现了 故事的宏大性;《信使》《坍缩》《命运》《纤维》等作品体现了时间和空间的想象;《诗云》《乡村教师》《白垩纪往事》《山》《人和吞食者》《微纪元》讲述 的是文明的可能;而第五册的主要内容关乎文明的核心——爱,揭示了刘慈欣这套针对少年读者打造的科幻叙事作品的独特魅力。

  这套少年科幻小说系列的推出无疑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既能满足少年儿童的文学阅读需求,又能为他们提升科学认知的素养和兴趣。与此同时,丛书还 呼应了社会各界,包括家庭、学校、教育部门所重视的培养下一代科学人才的共同呼吁。丛书的推出为人们解决长期困扰自己的关于知识和想象力之博弈提供了一种 行之有效的应对之道。众所周知,科学家钱学森生前难以释怀的“世纪之问”引发过人们的热议与思考:“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与此同时, 我们还可以在媒体上看到对某个国际评估组织进行的一项调查结果的报道:中国孩子的计算能力世界领先,但想象力却非常之低。由此人们自然要对我们的教育进行 反思,进行拷问。有不少人进而认为,是应试教育策略和灌输式教学方式造成了学生高分低能,尤其缺乏想象力的状况。这自然向教育工作者发出了重视培养孩子们 想象力的呼唤。人们也认识到,儿童与青少年幻想文学作品在启迪小读者的想象力和审美敏感性方面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然而,在人们引用爱因斯坦所言的“想象 力比知识更重要”的同时,也容易产生另一种倾向,即把想象力和知识对立起来,甚至将它们看作一对“天敌”。人们担心,在给少年儿童传授知识的过程中,会导 致他们想象力的消隐。这是因为“知识符合逻辑,而想象力无章可循”。当代社会的学校教育十分注重知识因素,但在现实生活中,成人为少年儿童灌输知识的同时 可能会消蔽他们的智慧,因为知识化不等于智慧化。当代哲学家马修斯曾这样表述这个两难问题:幼童必须学习常识(知识与经验)。但常识作为前人成熟化的认识 结果,对它的汲取正可能遮蔽和消解幼童的思维智慧。常识合理地解释一切现象,但不幸的是,许多知识和判断就容易陷入常识的规范。导致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弱 化,即整个思维变得机械和平庸了。这无疑是一个悖论。

  实际上知识和想象力两者之间并非水火不容。人类的想象力在很大程度上依托于自身的认知水平。尤其是工业革命以来,现代认知科学对人类想象力的推 动和启发前所未有,同时也催生了现代科幻小说的兴起。1818年,英国女作家玛丽·雪莱发表了被称为“第一部现代意义上的科幻小说”的《弗兰肯斯坦》。 1895年,H.G。威尔斯发表了《时间机器》,随后以一系列科幻作品开创了英国科幻小说创作的第一个高峰期。只有当人们明白了科学认知具有何等力量,足 以改变现在和未来;只有当人们认识到宇宙是按照自然规律运行的,而不是按照上帝或魔鬼的意志运行的,现代科幻小说才可能出现。工业革命以来,科幻小说受到 最广泛欢迎的时期正是科技迅猛发展的时期。回顾人类社会历史,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就是科技的累积发展,并由此改变着人类的生活环境。工业革命带来的变化对于 知识分子和作家群体产生的影响是重大而深刻的。诗人拜伦和雪莱以及他们圈子里的人士都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生活在一个全新的时代。雪莱在牛津大学读书时就拥有 一台显微镜,而且他在伊顿公学上学时阅读了大量的自然科学类书籍。他的夫人玛丽对当时兴起的科学实验也有着浓厚的兴趣,她的《弗兰肯斯坦》向人们表明,生 命是如何通过实验室的电流被注入那些僵死的躯体的。玛丽对于她那个时代的科学知识非常关注(塞谬尔·瓦斯宾德尔的《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中的科学态 度》对此进行了全面考察)。工业革命时期,众多科学发现深刻地拓展了包括刘易斯·卡罗尔在内的知识分子的认知视野,爱丽丝从兔子往下坠落时的所思所虑就反 映了维多利亚时代人们对于地心引力的推测(卡罗尔本人还曾设想过利用地球重力作为能量来驱动火车行驶)。

  今天,即使没有接受过专门科学教育的作家,仍然要比过去的作家们了解更多的科学知识,在论及科学知识时更加娴熟。在当今社会,科学技术已经渗透 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各种信息媒质当中。新的科学技术催生了新的叙事主题,由此激励着科幻小说的创作。无论是克隆技术、生物技术、航天技术还是计算 机科学的新进展,这一切都可以在科幻小说的世界里得到形象的、夸张的反映。

  当然,在工业革命以降的漫长岁月中,科幻文学潮起潮落,但总是以成人为读者对象的。专为少年读者打造科幻叙事作品无疑是一项极为有益的创举,而 且具有现实可行性和重要的时代意义。刘慈欣的科幻叙事作品无疑是国内科幻文学的上乘之作,想象力和故事性颇具吸引力,而李淼的科学解读更为少年读者打开了 一扇新的神奇视窗,是科学认知的拓展,也是前沿理论科学的讲述和启迪。

  从文类特征看,科幻小说具有“包容性”特点,即人类认知的形象化包容性,因此对启迪少年儿童的思维和想象力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首先是对科学之 美的直观感受,来自于科学发现和科技进步所激发的可能性总是令人振奋的,也是丰富多彩的,正如《西方科幻小说史》的作者奥尔迪斯所言:“自从开普勒以来, 人类在科技现实方面所取得的科学想象的发展和完善精细,本身就是一个令人激动不已的故事。”科幻小说正是兴起于激荡着科技变革浪潮的18世纪,从诞生于充 满探索与求知的英国工业革命时代的《弗兰肯斯坦》,到那些后来对于未来的科学和科技发展的可能结果做出各种正面或者负面预见(包括它们对人类社会和人类生 活产生的影响)的当代科幻小说,日新月异的科学理论和科技发展为科幻小说的创作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作家H.P。洛夫克拉夫特在致好友的信中写道:“在我 的生活中,最震撼我心灵的事情是1896年我发现了古希腊世界,还有1902年,我认识到无穷尽的宇宙空间存在着无数的太阳和星球。有时我认为这后一件事 对我的冲击和影响更加强烈,因为关于宇宙不断发展的认识所揭示的天长地久、绵延不绝之磅礴壮观仍然在产生着那无可比拟的震撼。”

  科幻叙事由于其内在价值(叙事、认知、启示、预见等)和文学意义,具有特殊的崇高之美和想象之美。奥尔德斯·赫胥黎在《文学与科学》中论道: “那些根子扎在当代生活事实里的科幻小说家,即使是二流作家,他们的幻想跟过去对乌托邦和千禧年的想象一比较,也是无比的丰富、大胆和神奇。”的确,恰如 刘慈欣本人所认识到的,现代宇宙学的大爆炸理论比之于古代的创世神话,显得更加壮丽,更震撼人心。广义相对论的时空观具有无限遐想的诗意,量子物理学的微 观世界能容纳多少精灵!科学和科学幻想的世界并不排斥文学的审美,但科幻叙事必须使来自科学认知的想象得到形象化的文学体现。而且,科幻叙事既要对现实世 界进行映射,也要对人类的内心世界,对深邃的人性进行探索。威尔斯笔下的那些火星人、莫洛克人、月球人,还有兽人等,难道不可以视作人类内心冲突的一部分 吗?

  根据现代认知科学对人类想象力的研究成果,知识越丰富,想象力就越深远。没有人能够幻想出一个与人类的经验世界毫无联系的世界。理解了事物之间 的因果关系,人们的想象力并不会受到破坏,反而能够插上知识的翅膀尽情翱翔。诚如托尔金所言,“幻想是自然的人类活动。它绝不会破坏甚或贬损理智;它也不 会使人们追求科学真理的渴望变得迟钝,使发现科学真理的洞察变得模糊。相反,理智越敏锐清晰,就越能获得更好的幻想”。科幻小说“呈现了一种现实性的非现 实性,表现了人性化的非人类之异类”,是根植于这个世界的“另外的世界”。它把想象之美和认知之力结合起来,是少年儿童的最佳读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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