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美的追寻与坚守者致敬(周思明)

　　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日前荣获2016年国际安徒生奖，实现了中国作家在该奖项上零的突破。消息传来，引发国内文学和出版界一片欢腾。作为世界儿童文学领域的最高荣誉，国际安徒生奖素有“小诺贝尔奖”之称，此前曾有多位中国童书作家及插画家获得提名，但从未有人能够最后胜出。何以曹文轩能够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摘得大奖？细细思量，这无疑得益于他一直以来对美的追寻与坚守。

　　在当代儿童文学创作领域，曹文轩的成绩令人瞩目。其长篇小说《草房子》《细米》《青铜葵花》《火印》以及“大王书”系列、“丁丁当当”系列等，都拥有巨大的儿童读者群与骄人的销售纪录。有数据显示，截至去年9月，《草房子》出版18年来已重印300次，《青铜葵花》重印170次，其第一部成长小说系列“我的儿子皮卡”已出版10本累计170多万册。虽然跻身畅销书作家行列，成为出版社竞相争夺的“香饽饽”，但曹文轩却保持着十分冷静的头脑。他深知，一本书的品质不能以畅销与否作为唯一标准。“在畅销书和常销书之间，我永远都选择做常销书。因为真正的畅销书，是那些终年累计起来的常销书。”至于市场、流行，从来不在曹文轩的思考范围内。“不管市场怎么样，我写我的。但市场是有良知的，思想也是逐步成熟的，它慢慢也会培养自己的识别能力。”

　　在多年的文学写作与研究中，曹文轩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矢志不渝地对美的追寻与坚守，他的目光始终是望向远方和未来的。2014年，在“我的儿子皮卡”系列丛书出版五周年庆典上，曹文轩针对儿童文学作品里的幽默进行了全新解读，“儿童文学中的幽默非常必要，但笑并不是衡量幽默唯一的标准。一个儿童文学作家的成功并不是现在，而是在将来，当一个孩子长大后承认对你的作品有感恩思想，那时你才有权利说是世界成功的儿童文学作家。”有人曾质疑，从《草房子》到“笨笨驴”系列，曹文轩是否在走下坡路？曹文轩答曰：“我基本的美学观没有变，文学初衷没有变，我所坚守的文学艺术的基本面也没有变。你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丢掉，只有一个东西是不可以改变的，这就是文学的基本品质。”

　　对于美的深刻认知、苦苦追寻与执著坚守，使得曹文轩成为中国当代文坛上一个独特的存在。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儿童文学作家，他的作品阅读主体除了少年儿童，其实还包括成年读者。曹文轩说：“我在写作的时候，并不刻意考虑是为谁而写，主要考虑的是作品的文学性和艺术性，它必须是一件艺术品。我的读者，大约有三分之一是成年人，三分之二是孩子。我很喜欢这样的状态。我是用了儿童的叙事和儿童的视角在写作，写的是儿童也可以读的作品，但并不是特意为儿童而写。在我的作品中，孩子读到的是精彩的故事，被故事感动，而成年人能够感受到美学的境界。我的作品的着力点在于‘感动’，在于悲悯的精神。”

　　曹文轩对于美的追寻与坚守，不是基于目前流行的玄幻、神魔、穿越等天马行空任意虚构的历史虚无主义，而是基于个体与家族、民族与国家、历史与现实所经历和发生的无数真实事件，这已经成为他独特的写作资源。曹文轩的《草房子》《青铜葵花》等作品，写的是中国故事，背后却承载着人类主题。故事中描写的情感，任何国家的人都能产生共鸣，但是那样一个故事却只能发生在中国社会的背景之下。他将笔触探寻到人性底部，那里有人类共通的喜怒哀乐，共通的向往追求，共通的苦难成长，以及共通的对诗意与唯美的极致追求。

　　儿童文学的健康发展，离不开作家的自律。我国少年儿童数量多、阅读需求大，作家尤其是儿童文学作家资源相对匮乏。近年来，中国儿童文学虽然发展迅速，作品层出不穷，但童书市场的整体质量却不容乐观。究其原因，则在于置身消费主义时代，利益撵得人们不停奔跑，不少写作者以金钱来衡量价值，忘记了文学工作者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曹文轩却说，哪怕只写几百字的东西，他都是在创作一个艺术品。他为当代中国作家树立了写作的榜样，提醒他们要认真创作和打磨自己的每一部作品，尤其要牢固树立起真善美的价值观和创作观。

　　美的文学，并不都是用“糖水”和成的。很多文学作品都会给读者带来忧伤和痛苦的体验，儿童文学也不例外。但是，当作家在叙说忧伤故事时，并不是要让读者绝望、颓废，而是要把生活的本来面目呈现出来，让他们明白这是人类成长、生存中必须经历的阵痛。优秀的文学，往往是超越苦难与忧伤的，作品中所展现的那些身处困境而不消沉堕落的人物及其思想境界，净化着人们的灵魂。而那些用兽性取代人性，把道德失范当作游戏来书写的假丑恶文本，只能把世界拖入更加苦难的深渊，注定被人们所唾弃和遗忘。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我们的文学工作者都应该像曹文轩那样，站在未来的高度俯瞰历史，回溯个体与民族曾经的苦难，在字里行间寄予对历史、现实、未来的深切思考，并将自己独特的美学观念隐匿于文字背后，使之转化为具有良知的力量、道德的力量、爱的力量的优秀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