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故乡诸暨立传(伊人)

　　近几年来，钱汉东君每年有佳著问世，笔者皆有幸见赠；日前，笔者又获汉东君惠赐新书《寻梦西施故里》。欣然顷读，有感触，有感慨，更有感佩。兹将所感者披述如下———

　　汉东君的书斋名为“无闲”，可谓是斋名如其人。近日通电话时，他笑称自己是“无闲斋里瞎忙人”，这当然过谦了；我说：“老兄是无闲斋里做事人哩！”汉东君确乎是“做事人”，而且是非同一般的“做事人”，比如，行程20万里，遍访全国古窑50处，这是迄今为止未有第二人做过的事；又如，为申彰田野考古先驱陈万里的勋业声名，发起在龙泉为陈公建亭立像的活动，并亲撰、手书颂赞陈公的碑文……这些都可以说是有文化意义和价值的大事。凡事要么不做，做则必成，而且要做到极致，这是汉东君的“做事”风格，———因此我曾寄言曰：“吾侪感君何多能，马达开动事竟成。”———从这本《寻梦西施故里》中，又历历可见汉东君“做事”的显证。

　　曾经有首老歌 《谁不说俺家乡美》，歌词抒情，旋律优美，仅此而已。而汉东君为张扬“家乡美”，所做的事那就太多了：为考证家乡诸暨曾是越国古都，冒着酷暑实地考察古都遗址，访谒历史地理学家，遍索历代文献史料，撰成学术性论文 《诸暨是绍兴之前的越国都城》；关于诸暨苎萝村的西施，汉东君著文有《西施浣纱处》《漫说西施归宿》《西施文化与诸暨脾气》，咏西施的诗有五律和七绝，还撰书了 《西施故里钱池碑记》，可见对乡媛西施“钟情”之深挚；撰文追怀古之乡贤，有钱奎、钱确、王冕、杨维祯、陈洪绶(老莲)等，描述今之乡贤则有陈桥驿、何占豪、朱伯谦、张煦棠等；故乡之风物风情，有《诸暨年糕》《枫桥香榧》《乡音乡事乡人》 ……真可谓是不遗余力，做到极致了。“乡情”或多为人所有，但一般不会真去做什么。假如谁有幸是西施故里人，也会如汉东君做那么多吗？至少懒散如我，肯定是不会的。汉东君不但会，而且特别的能(能力和能耐)。据说同乡前辈张煦棠有“张激动”之称，其实汉东君亦可称为“钱激动”(我就曾见识过)；当然，光有激情推动，有饱满乡情，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有自觉的文化担当。所有这些兼而有之，于是汉东君把“乡情”作为文化、文脉传承的大事来做，做得如此风生水起，非同凡响了。此为有感一。

　　“光前裕后”，这是古代读书人的理想，但他们的理想路径只有一条：博取功名，做官享禄。今人欲“光前裕后”，当然有更多的选择了。作为现代的文化人，汉东君著文勒石，颂赞先祖钱镠、钱弘俶“保境安民”、“纳土归宋”，是为光大“利在天下”的精神，以广喻、激励后人。当然，“光前裕后”更直接的还是体现在“亲情”上。“光前”是指使养育自己的父母增光。孔子称赞弟子子路：“由也事亲，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也。”汉东君亦是如此，父母在时尽力奉孝，父母逝后寄予无尽思念。此书中 《为老父洗澡》《琐忆母教》《母训》等篇，就是令人感动的孝亲思亲篇章。不惟如此，汉东君还在故乡为父母立双安碑，亲撰情挚意深的碑文，这又将“孝亲”、“光前”做到了极致。至于“裕后”，若解为让子女安享优裕生活，自然是偏颇了。从书中《教女儿生活自理》《给孩子多一点鼓励》《家书一束》等篇，可见汉东君如何孜孜于对女儿的人格陶冶和价值观启引，这是对“裕后”的一种现代诠释，亦是对鲁迅所谓 《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的躬践垂范吧。想想近年屡屡曝光的那些由优裕骄宠孵育出来的“恶少”们，岂不令人喟然感慨！是为有感二。

　　续修宗谱，是汉东君近些年“乐此不疲”的一件事。千百年来，修谱本是中国社会的一种常规。然而，自“亲不亲，阶级分”被奉为圭臬至理之后，修谱之业便遽然式微甚至断绝了。其实，修谱(家谱、族谱、宗谱)关乎“我从哪里来”的问题，前不久，央视就播出了“客从何处来”系列节目。这本书中所载《〈江藻钱氏宗谱〉序言》《认祖归宗记》《拜谒钱王陵》《钱王训示碑》等篇，记述了钱氏宗族认祖、修谱的盛事，如汉东君所言：“慎终追远，寻根溯源，盛世修谱，承前启后，这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也是记载家族血脉流传的重要形式”。汉东君荣任上海钱镠研究会会长，有他这位起劲且高能量的会长，修谱之业岂能不“猗欤盛哉”！此为有感三。

　　文言之于古代文士，自非难为之事；而今人若欠旧学根底，则不宜率尔操觚。曾有某“大师”，用文言为某风景区作碑文，自诩“烟霞满纸”，结果却招致贻笑大方。汉东君此书中，有数篇短章、碑记，用文言撰成，轻吟默颂，颇有佳句在焉，如“用申怀祖之懿徽，以奋策己之淬砺”(《认祖归宗记》)；“不意兰舟之微步初登，桂棹之中程忽阻”(《西施故里钱池碑记》)；“盖三冬文史，原不坠于家风；　洪范九畴，更包孕乎侠气矣。”“而转念生鞠之长劬，又顿涌《小雅》 之哀恸”(《先考钱沛汉先妣李秀球双安墓碑》)……文辞骈俪，意蕴古雅，汉东君笔下文言，益臻圆熟了。再加以汉东君书法隽雅，“纸上弥逸翰墨香”，诚为可咏、可观、可赏。是为有感四。

　　“贤裔，勉乎哉！”这是一千余年前始迁诸暨的鲁国公钱确在所撰“谱叙”中的一句话。汉东君说，读到这句“贤裔，勉乎哉”，他大为感动，由此感到自身的责任和使命。血脉、文脉就这样遥遥相接———读这本 《寻梦西施故里》，我们感觉到了。

　　(《寻梦西施故里》，钱汉东/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7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