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于疼痛生活的美学之花(涂国文)

　　苏沧桑纪实文学新作《守梦人》，是一部书写平凡人生活和梦想的非虚构文学文本。作者以一种强烈的社会现实关怀意识和独立的田野调查行动能力，深 入社会生活现场，走进和融入平凡人的内心世界，记录和呈现社会大转型时期平凡人的生存状态和心灵图景，表现他们平凡生活中的疼痛与幸福、梦想和坚守，绘就 了一幅斑斓的生活画卷和梦想画卷。作品运用一种创新的文学伦理和叙事伦理，试图对当下错综复杂的社会问题和心灵问题，进行文学的观照和解答，彰显了非虚构 文学文本的新现实主义精神，呈现出一种强烈的亲历感、现场感、真实感和疼痛感，带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阅读体验。

　　《守梦人》共分三部分：第一辑——他们的故事；第二辑——它的故事；第三辑——我和他们的故事。作品选取了30多例普通老百姓的人生个案，从不 同的视角观照和记录他们的生命形态，探视和触摸他们的心灵世界。作品从生活的细微处切入，通过大量细致传神的生活细节与心灵细节的摹写，恰切精准地进入生 活现场和心灵现场，描绘了一组大变革背景下中国当代社会生活中的普通人群像，真实而生动地再现了他们在平凡生活中的寒冷与温暖、疼痛与幸福、困顿与沉重、 纠结与迷茫、诚信与仁义、善良与宽容、责任与担当、梦想与坚守，为研究当代浙江人精神及中国社会生态文化，提供了一份价值独特的文学样本。

　　独立的行动力与深邃的思考力

　　苏沧桑不仅是一位生活故事的耐心聆听者和忠实记录者，更是一位生活现场的主动参与者和积极思考者。《守梦人》展示了一位具有人文情怀的女性作家 独立的田野调查能力和深邃的理性思考能力。在创作这部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几年间，作者以热情拥抱生活的姿态，走访了大量亲人朋友和各行各业的陌生人，深入社 会生活的腹地和人生事件的内核，走进和融入访谈对象的心灵，从急遽变幻的社会现实生活和访谈对象矛盾纠结的情感世界中，采集生活和心灵的样本，探究时代大 潮荡涤下各色人等的人生命运和心灵世界，呈现无比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和心灵现象，揭示现代化进程中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的变异，萃取人生的苦难和人性的黄 金，绘制当代浙江人的精神生态图谱。

　　苏沧桑所访谈的对象，有果农、入殓师、针灸师、机场打鸟队队员、空难调查员、安全监督员、音乐女教师、黄鱼车夫、酒店老板、垃圾工、会计师、 “老漂族”、老渔民、孝女、地铁修理工、烤饺人、荣军护理员、商人、驴友、油画家、修车人、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消防兵、环保执法员、代驾司机、作家、夜 班编辑、码头工人、地震幸存者、保姆，等等。她克服种种不利条件和心理障碍，一次次亲临现场，以自己真诚的灵魂，叩开一扇扇虚掩或紧闭的心扉，与访谈对象 交心，同他们结为朋友，获取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独立的行动能力，为《守梦人》的写作铺平了道路。而她对精神生态的深邃思考，更使得《守梦人》具有了一种 思想的深度。

　　疼痛与梦想的真实书写

　　苏沧桑说，“生那么重，那么痛；梦那么轻，那么美”(《自序：以梦为翅》)。生之重痛，梦之轻美，正是《守梦人》所书写的两大主题。在这部20 万字的作品中，苏沧桑娓娓动听地讲述着一个个平凡人的故事，他们寻常生活中的痛与梦、重与轻，他们平凡生命中的爱与幸福、执著与坚守，他们从命运的铁砧上 迸射出的熠熠生辉的人性之美。

　　作品扣人心弦的艺术魅力，首先来自于对疼痛的真实书写。在苏沧桑笔下，那独守空山的果农阿仁的寂寞、被剥夺观看比赛权利的音乐家苏丹的失落、 情系菜地的“老漂族”玉琴的无奈、背负巨债的渔民老吴的诚信、伺候四位老人的农妇玲平的艰难、为母亲编织童话的孝女应音的辛苦、坚持不涨价的烤饺人老张的 劳碌、每天与逝者打交道的殡仪馆化妆师老康的痛楚、留下几十本日记的荣军护理员老殷的奉献、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曹燕燕的煎熬等等，都以一种铁一般的沉重， 撞击着读者的心扉。与此同时，《守梦人》更以一种对梦想的倾情书写，展示了平凡人心中的向往，展示了困厄中的希望之光，从而使得作品超越了苦难叙事，进入 了希望叙事的序列。作品中，会计师阮艳红筑建在阳台上的图书馆之梦、地铁修理工小靳的杭州之恋、空难调查员汪建国的平安祝福、安监员米娟对安全的守护、环 保执法员阿宝的屋顶菜园、作家叶老的文学坚守等等，一个个平凡而美好的梦想，化为一支支金梭，织就一幅绚烂的中国梦画卷。

　　叙事伦理与美学创新

　　作为一部非虚构纪实文学作品，《守梦人》无论是在叙事立场、叙事态度，还是叙事角度或叙述方式上，都体现了非虚构文学的叙事伦理和美学创新。从 叙事伦理上说，《守梦人》一方面严格遵循非虚构文学的真实性叙事原则，对生活场景、人物心理、人生命运乃至时代背景，都进行了真实、细致的刻画和呈现，特 别是作者对生活细节和心理细节所做的不遗余力的挖掘和揭示，更使得作品具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真实力量。另一方面，《守梦人》又忠实地践行非虚构文学的艺术性 审美原则，借助种种艺术创作手法，精心地锤炼语言、营造氛围、再现场景、刻画人物，从而使得作品跃出了生活的泥沼，踏上了审美的高地，实现了来源于生活， 却比生活更高、更集中、更概括、更本质、更典型的艺术诉求，做到了真实性与文学性的高度统一。

　　苏沧桑是一位锐意创新的作家，《守梦人》体现了作者在美学创新上的一贯追求。《守梦人》的创新，主要体现在对叙事策略或曰叙事艺术的追求上，具 体说来，主要体现在这样两个方面。一、从新闻、文学和思想的三个维度切入对生活的观照和表现。新闻特质使得作品拥有了真实的力量，文学特质使得作品拥有了 艺术的力量，思想特质使得作品拥有了思考的力量。二、独特的叙述视角。《守梦人》共三辑内容，三辑分别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去讲述笔下人物的故事。特别是第二 辑，选取的是从物件的角度去讲述作品主人公的人生事迹，这种写法非常新颖。

　　《守梦人》是一部平凡人的生活史，它以一种原汁原味的生活个案的呈现，反映了当代中国普通老百姓真实的生活际遇和生存状态。《守梦人》也是一部 平凡人的梦想录，它在真实展示当代中国民生图景的同时，将笔触探入人物的精神世界，发掘附着在生活沉重肉身之上的美德之光、人性之光、希望之光，表现他们 的梦想和追求。它既是个体生命的梦想录，也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整个族群的梦想录。《守梦人》是一部文学作品，却兼具一定的社会学研究价值。它为研究当 代中国社会生活和百姓的精神生态，提供了一个可资借鉴的文学样本和社会学样本。

　　　　(《守梦人》苏沧桑著 浙江出版联合集团、浙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9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