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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和泥土——张志民诗歌的京西地域特色和深度开掘(马淑琴)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3月04日09:24 来源:中国艺术报 马淑琴

  张志民老师早年有这样一首诗,诗的名字是《战士和泥土》 。诗中写道:“……看惯庄稼地/闻惯泥土香/有谁要说——泥土脏/他瞪起眼睛——跟你嚷/祖先——土里埋/儿孙——土上长/没有泥土哪有你/土地是咱娘……小时土里爬/成人土上长/有谁要说泥土脏/他瞪起眼睛跟你嚷/吃的——土里来/穿的土上长/没有泥土哪有你/土地是咱娘……滚烫的胸脯/贴着边区的大地/鲜红的热血——浸入母亲的土壤/一只手紧攥着边区的泥土/一只手紧握着祖国的钢枪” 。这首诗把一个战

  士与养育他的泥土的关系,以及战士对于母亲土壤的赤子之情写得入情入理,淋漓尽致。简单通俗的诗句背后,潜藏和暗示着巨大的精神能量和丰富的诗性意义。这首诗是张志民这位战士般的诗人,对于泥土,对于养育他的家乡,对于祖国深沉大爱的生动写照。一生中,他都以这种“滚烫的胸脯,贴着边区大地,鲜红的热血,浸入母亲土壤”的赤子之情,将自己和诗歌都深深扎根于生养他的京西故土,深深扎根于祖国的大地。

  张志民是京西的诗人,更是中国的诗人;他是京西大地的儿子,更是中国大地的儿子。他始终对京西故土有着深深的敬畏和眷恋,从他诗歌的内容到语言,处处体现出他深厚的京西乡土情结。

  一切文学作品都是社会生活的反映和产物。张志民的家乡,过去的宛平,也就是现在我们的门头沟区,最大的地域特点是纯山区,山区面积占了98 . 5 %。北京的母亲河——永定河贯穿全区。作者所生活的环境决定了作品的性质和特点。大自然造就的灵山秀水给予诗人与诗歌的空灵和浪漫;更由于过去京西山区具有较为封闭、自然条件差的地域特点,也就决定了京西的苦难比平原更甚,是一种带着浓厚京西特色的苦难,构成了京西原汁原味的原生态。这种京西的生态决定了张志民诗歌大山一样的淳厚、质朴、自然、深刻和情真意切的品格。

  张志民在1979年北京出版社出版的《张志民诗选》的“后记”中说:“我是在农村长大的,一九二六年,出生在河北宛平县的一个小山庄上(今门头沟区斋堂镇张家村) ,从这里到敲响我们民族解放战争战鼓的卢沟桥,只有几十里路。宛平,地处京师,历来就是个风云聚集的地方。从记事起,家庭就生活在一种不安定的状态中,耳边没断过炮声,可以说战争是我的摇篮。 ”张志民16岁投身革命,并用子弹壳做的笔练习写诗。后来成为全国著名诗人。他在《自题小照》中这样写道:“家住京西/山沟窄/背包一打上五台/扛的是枪/揣的是爱/风吹太行绿/雪打燕山白/已去的/并不都是欢歌呀/两鬓飞霜送往事/半筐诗稿/迎未来。 ”诗歌理论家谢冕老师在一篇文章中说:“京西一带山水壮丽辉煌,培养那里的人质朴、善良而又豪爽的性格。张志民的一颗诗心,就是百花山的精魂所熔铸。 ”

  张志民就是在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他亲身经历了平西波澜壮阔的抗战历程,并写下了大量的平西抗战诗歌。这些诗歌不仅生动记述和反映了当年平西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军民团结抗日、并肩战斗的感人场景和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并且体现出鲜明的地域特色。

  张志民诗中的那些细节,凸显出京西的地方特色和语言特色。比如诗中“别让瞎驴出磨道”“满街乡音唤小名”“针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风”“撩起衣襟搌泪花”等语言,都是京西山村特有的,都是从京西山村的泥土里长出来的,是京西的老百姓创造的“活”的语言。特别是“唤小名”的“唤” ,“搌泪花”的“搌”等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动词,在诗歌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诗是人类的母语,语言并非植根于生活的散文性,而是植根于生活的诗性上。 ”张志民的抗战诗歌大都以叙事为主,他的诗歌朗朗上口,和京西的民谣有着密切的联系。特别是有着极大震撼力、史诗般的诗作《王九诉苦》和《死不着》是精心提炼京西人民的口头语言而创作的。如“年头嘎咕闹蝗虫”的“嘎咕” ,即不好;“石塘里扎野庙台上睡”的“石塘”和“扎野” ,也是京西民间的语言。“石塘”即山洞,“扎野”即无家可归,在野外居住。由于张志民在诗歌创作中运用了大量的他所熟悉的京西民间特色语言,表现了大量的京西地域场景与意境,不仅产生了很好的艺术效果,而且为诗歌注入了地域属性。张志民说:“我生长在农村,战斗在农村……这些诗,还反映了一点当时的斗争生活,可以闻到一点农村的气息,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在生活之中,自己身上就带着那大地的泥土。 ”

  新中国成立以后,张志民更加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满腔热情地讴歌新生活,歌颂各行各业的小人物。从“白天跟着樱桃长,晚上陪着樱桃睡”的种樱桃能手《李老贵》 ,到十字街上卖货的《货郎》 ;从《推菜车的人》 ,到《运输队女司机》 ;从农村的《一家人》 ,到煤矿的井下工人。张志民的诗歌总是关注最底层的百姓,真实反映他们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以及发展变化。 《每当我从这儿走过》 ,就是当年张志民到京西大台煤矿,看到新建成的矿工之家,有感而发写下的。

  张志民的诗歌及诗歌语言不仅仅是接地气,而且就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但他的诗歌绝非从俗到俗,而是俗中有雅,他以高超娴熟的诗艺和高度的锤锻,给民间传统以崭新的内容。不论是叙事还是抒情,或是将叙事与抒情相结合,他的诗歌语言通俗易懂,自然洒脱,新鲜灵动,在流畅上口的恰切表达中,承载着思想与精神的穿透。所以,他的诗既不像那些口水诗毫无诗意,也不晦涩矫情,装饰做作。高尔基说:“不可忘记,除风景画外,还有风俗画。 ”张志民的诗歌,特别是叙事与抒情相结合的诗歌,都是一幅幅京西地域的风俗画。

  张志民是极力将诗歌引向大众化道路的诗人,用他的话说,就是“粗通文墨的人就能读得懂。 ”早在1958年,张志民被下放到斋堂派出所任副所长。每个星期,张志民都要利用街头的墙报出一期“街头诗” 。这些“街头诗”大多是新民歌体,老百姓喜闻乐见。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表达方式,张志民充满时代感的诗歌给新时期的中国诗坛增添了独特的光彩。但他的诗歌在坚守朴实真挚风格的同时,并不墨守成规,而是与时俱进。他的诗歌虽然彰显了地域特色,但却冲破了只是表达地域特色的浅显,而是透过地域表象,达到一种深度,表达自己新的发现和独到的感受以及深厚的思想感情。特别是经过十年浩劫,死里逃生的张志民重返诗坛,以一个战士的高度责任感和深刻的反思及忧患意识,以及其坦荡的胸襟和深刻的思辨力,用大众式的真诚的语言创作了《祖国,我对你说》 《梦的自白》等反映社会现实和反思民族浩劫的作品,成为“哲理的睿思和历史的诘问” 。

  京西大地有张志民自然生命和诗歌生命的根和胚芽。反之,他精彩的自然生命和诗歌生命,又如阳光,给京西大地带来温暖和明亮。张志民老师虽然离开我们18年了,但是,他的人格品质与诗歌精神,都永远铭刻在京西的大地上,都永远载入中国诗歌的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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