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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本书都有自己的故事(徐鲁)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3月01日11:25 来源:天津日报 徐 鲁

  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是我创作校园诗歌最多的一个时期。大约在1990年前后,我把自己的校园诗编成了三本诗集:《歌青青·草青青》《我们这个年纪的梦》《少年人的太阳》。初生牛犊不畏虎,我选了当时在我心目中属于“国家级”的两家少年儿童出版社,即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上海),再加上本地的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分别寄出了这三本书稿。幸运的是,三本诗集都被出版社接受了。《歌青青·草青青》1989年由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我们这个年纪的梦》1990年由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这册诗集后来还获得第二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并被列入了“百年百部中国儿童文学经典书系”等丛书,出版了好几个版本。可是没想到的是,《少年人的太阳》这册诗集却命运多舛,竟然被尘封了二十多年,直到今天才得以与读者见面。

  创作这本诗集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被文坛称为“青年诗人”或“校园诗人”,现在,满头的乌发已经变灰,似乎也不再能写得出像《少年人的太阳》这样充满蓬勃的朝气、散发着茁壮成长的力量的少年诗篇了。说起来,这真是一个曲折的故事。

  本来,少年儿童出版社(上海)已经发稿、排版和校对完毕,甚至已经付型,即将出版这本诗集了。当时,少年儿童出版社的总编辑、著名作家任大霖先生还亲自给我写了一封信,表达了他对这册诗集的欣赏,同时还写了一些鼓励的话给我;上海的老诗人圣野先生,还为这本诗集写了一篇热情洋溢的书信体序言《太阳,将从我们手中升起》(这篇序言不久就在1990年10月20日的《文艺报》上发表了);资深编辑家周基亭和一位年轻的女编辑郎弘担任这本书的责任编辑;插画家庄俊豪已为这本小书做好了装帧设计和黑白插图;连这本书的书号和定价2.70元都已经出现在了版权页上。真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然而,上世纪90年代初期那几年的纯文学出版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许多新书在新华书店的征订数字,可能只有区区千八百册甚至不足千册。我这本《少年人的太阳》,不幸也陷入了难堪的“征订数字”的泥淖,最终没有升起来,白白辜负了圣野先生在热情洋溢的序言里的那句美好的期许:“太阳,将从我们手中升起。”

  1993年秋天,已经成为挚友的编辑郎弘小妹,将要赴美定居了。去国前夕,她大概预感到这本小书付型有日而出版无期,所以就请示了她的领导,给我支付了一笔稿酬,作为未能出版的“补偿费”。那个时候出书还处在铅字排版时代,细心的郎弘特意跑到上海的那家印刷厂,为我刷出了一套包括版权页在内的完整的单面清样,作为纪念。

  这本未能出版的小书的清样,我当然要好好保存着,作为永久的纪念。可是,正是因为出于“要好好保存”的心理吧,结果,我把它保存到了最终连我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了。从此,这本诗集的清样就被我自己给“尘封”和“失散”了。

  后来,随着时光的流逝和推移,我也渐渐失去了到处翻找的耐心。同时也因为我的创作兴趣已经渐渐由诗歌转到了散文。好在我还保存着一些历年来发表的诗歌作品的剪报,曾经编入这本诗集的一些作品,只要我能记得的,后来也陆续编入了别的集子里。

  直到二十多年之后,2015年的某一天,我在寓所地下室的房间里清理旧物时,意外地翻找出了一小箱旧书信和旧文件,这才看到,那份久已“失散”的《少年人的太阳》的清样,赫然也在其中。这真令我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我在前面之所以还能把责任编辑、装帧插图、印刷厂、定价等说得那么清楚,不是我的记忆力有多么好,只因为有了这份清样中的“版权页”。

  我把这本小书的清样从头至尾通读了一遍,就像重新回到了童年时代,重新返回了中学校园的日子一样。我应当承认,像这样青葱、清新和明朗的,如同闪耀着莹莹的露水光芒的草叶一样的小诗,我现在似乎真的是写不出来了。创作这些儿童诗和少年诗的时候,我正处在多愁善感又心比天高的年龄,借用余光中先生的一句话说,就是“看花谢也惊心,听猫叫也难过”的年龄。有的是热情,有的是梦想。而且,当时我为自己设想的读者对象,主要就是“小读者”,包括小学生和进入中学时代的少男少女们。但那时候没有想到,童年时代堆起的雪人,是最纯洁的,也是最容易融化的;中学时代盛开的夏日之花,是最灿烂的,却也是最容易凋谢的。

  大江日夜流淌着。在时间的波涛上,每个人都是匆匆的旅人,谁的生命也不能涉过同一条河流。也正因此,生活中便有许多使人追念和留恋的东西,即使是朦胧的和短暂的,也足可珍贵和敬惜。它们是我们生命中永远的乐音,是心灵里永不凋谢的花朵,是从生活的沃土上生长出来的最接地气的抒情诗……那么,当少年人的太阳升起之后,当灿烂的春花和夏花开过之后,我还能够看到自己在秋阳之下的从容的微笑吗?

  想到这些,我决定按照二十多年前自己选定的篇目,包括每一个小辑的辑名,还有正文之前的那几行献辞,也原封不动,重新出版这本儿童诗集。圣野先生在序言里称我为“徐鲁同志”,今天的朋友看了,也许会觉得诧异,因为现在大家相互之间都改称“先生”或“女士”了,但在二十多年前,这可是一个最平等、最亲切,乃至最为尊重对方的称谓。所以,连这样的细节我也不改了,希望读者们能够理解我们这一代人,曾经有过的经历和故事。

  每本书都有自己的故事。我把《少年人的太阳》的重新出版,当作重返一次自己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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