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一瓣祭英灵(程树榛)

　

　

　　突然听到阎肃同志驾鹤西去的消息，我为失去一位钦敬的老友感到悲痛不已，不由得又唤起我们交往中的珍贵记忆。

　　记得我们是在上个世纪末的一次文艺界的集会上认识的。那天与会的人不多，我恰巧和阎肃同志的座位紧挨着。当我们坐定交换名片时，他高兴地说：您 是《人民文学》的主编？幸会幸会。随之，他接着说：《人民文学》是我当前惟一阅读的文学刊物，她有品位，有看头。我立即说道：鄙刊能够得到你这样文艺大家 的青睐，我倍感荣幸。因为我早就知道他是著名歌剧《江姐》的编剧，同时是我所喜爱的许多歌曲的词作者，今天得以结识并当面交谈，当然也是格外高兴。当时， 我们还就当前的文学作品和文艺界的某些情况交流了看法。令我深感快慰的是，我们竟有高度的共识，我暗自把他看成一个知音。

　　随后，我让我们办公室的同志，按期给他寄赠刊物，我希望能够得到他恳切的批评和指正。果然，在收到每期刊物后，我都能听到他率真的评价，刊物的编辑同仁和我一样都很重视他的意见。

　　于是，我便和他经常通话，特别在节假日，都兴致浓浓地互吐衷曲，平添几分愉悦。

　　令我特别高兴的是，他不仅关心我们刊物发表的作品，而对我偶尔在报刊上的一些即兴之作，也很留意，并随时和我交流他的看法。遗憾的是，我们很少 有见面的机会(因为他属于文联方面，我在作协系统)。在2005年年初，我们又在人民大会堂会面了。那是当年的元宵节，党中央照例召开知识界的代表集会共 度佳节。那天，我作为作协的代表之一，有幸和国家领导人一同“闹元宵”。阎肃也在被邀请之列。在代表们分桌围坐、促膝谈心时，我们俩的座位相距不远。只不 过，他和一位中央领导人同坐一席，彼此交流多有不便。后来在联欢会进行过程中，那位中央领导离席与某些耆老们握手言欢。趁空儿阎肃招呼我过去。我才刚落 座，旁边突然闪过一个穿便服的汉子，正色地向我们说：不可随便就座。正准备和我愉快交谈的阎肃，顿时真的严肃起来，向那人申斥道：这是谁定的规矩？他义正 词严，那人只好讪讪地退过一边。此虽小事一桩，我却暗自佩服他的凛然正直气度。

　　随后不久，歌剧《江姐》在国家大剧院复排演出，我们全家共同前去观看。我和家人又一次享受了经典艺术的愉悦。当我在电话中告知我的观感并询问他 如何创作出这样激动人心的剧目时，他谦虚地说：是集体创作，是大家共同的努力。在我再三恳切地追问后，他终于谈出了他的“创作秘诀”：就是在提笔时你和你 作品的主人公一样：“心怀坚定理想，胸怀革命激情”，这样你的创作的灵感就来了，笔下就出彩了。这样志高思邃的创作体会，令我一直铭记于心。

　　2015年夏天，我的自传《坎坷人生路》出版了，有关方面拟召开一个出版座谈会。在商讨邀请参加座谈的人士时，我首先想到了阎肃同志，于是，我 在电话中向他发出了邀请。他立即回答我说：非常乐意参加这个座谈会，不过，我现在正在外地采风，请你告诉我准确的时间，届时一定赶回北京赴会。我随后告知 他座谈会定于9月15日下午召开，他果然在13日回到家中并立即通知了我。当时我对他充满了感激。但不幸的是，我14日晚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遗憾地告诉 我，今天意外染病住院，不能参加你的座谈会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因为突发脑梗，当晚被送进医院；可是，他还没有忘记开会的事，强忍病痛，亲自通知了我。他是一个多么认真的人呀。

　　此后，我一直关注他的病情，看到传媒上不断报道他感人的事迹，殷切地期盼他早日战胜病魔，重回他光荣的岗位，再为神州大地贡献那优美动听的歌 曲。中国听众是多么喜爱和需要他啊。那百演不衰的歌剧《江姐》，那百听不厌的《红梅赞》，那激动人心的《我爱祖国的蓝天》，那发人深省的《敢问路在何 方》，那气势昂扬的《长城长》，等等，数不清的扣人心弦的歌声，是亿万中国人最可心的精神食粮。

　　反观当前乐坛某些被称为“时尚”的曲目，要不就是声嘶力竭、顿足捶胸的号叫，要不就是标语口号堆砌的狂吼，与阎肃同志所创作的那些脍炙人口的歌曲，相去何远啊。因此，举国观众都在期待着他的康复。

　　谁知，等到的竟是可怕的噩耗：无情的病魔夺去了他宝贵的生命，艺坛上的一颗巨星陨落了。作为他的老朋友和他作品的忠实爱好者，怎能不万分悲痛。

　　在悲痛之余，我写了这篇小文，作为心香一瓣，呈在他的灵前。

　　阎肃同志，祝你在天国永远安息。你的英灵虽去，你的英名永在——因为你光辉的作品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