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一个诗人(余树)

　　如果我是一个诗人，简直等不及一朵花开，时间和季节真的重要吗？想象中的花是在阳光照耀下，还是月光照耀下？都说 《红楼》如梦，梦中却有“碾冰作土”的诗意，在文字发生的那一刻，花开也就立刻具有了意义。“如果……”这样的假设，对于假设，也只是假设，仅仅就是假设。花将开在春风里，花已开在冰雪里；也开在车轮无情的碾压下，开在一本发黄的册页里，开在对面喝酒的人苦涩的倾吐中，开在婴儿般无知无觉的笑颜中……如《小王子》里说：“有一天，我看了44次日落。”正如我不经意一瞥银屏，眼前花开，如芬芳绽放，却只在我的大脑里闪现。

　　如果我是一个诗人，喝一碗一家人团聚的家宴鸡汤，口中亦喃喃称赞，眼中不觉滴下泪来。不是出什么大事了，而是因为泪就是一句讲不出的话：烫啊，热啊，鲜啊，美啊……是啊，它并不需要解释和抽象，实际上也不需要清晰说出那种不可名状的感知。一句诗最最含糊的表现，往往在美好与非美好之间，也在理性与非理性之间来回找到那个泪点。就像对生活的概括无论如何有力：“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席慕蓉诗句)……怎么样？“所有”的“所有”，都会在眼眶里疯狂地打转，就是这样，诗歌没得选择，也从不解释；诗人也没得选择，从不解释。

　　如果我是一个诗人，就一个字一个字，一秒一秒，细读与雕刻这个世界。万事万物的排列组合每时每刻迥异，在不同处境中更易产生出新变。所谓“诗”，仿佛就是“刺”，显然随着每句心灵台词的接踵而至，越来越忘我，也就越来越幻灭。“将军”像总在做无用的事，虽无红叶题诗，踏雪寻梅的“雅趣”，却总是听信虚伪的大话，结果让自己挨了天真的一刀又一枪。不夸张的演出，不会因此而没有了戏剧性，它曾写到过人生种种的失误——好像半老徐娘乱抛的“媚眼”。但后面还有更多的“发现真相与重新做人”的陷阱，不可控，一种只得忍受折磨或者琢磨的作“诗”，就像生活本身——它不肯结束，不是一个词语，也不是一个长句，而是一种提炼，关乎日常、爱情、生命与和谐心灵等等话题。

　　“如果我是一个诗人，我为你歌唱！”这部韩国电影《绿洲》里的“边缘”主人公如是说。虽然入戏似乎很慢，但我们都接受了这两个顽强生活着的“诗人”，并不因此感到难堪与不堪。那个把光影看成翩翩白蝴蝶的“公主”，在脑瘫动作和紧张的“诗人”身份之间，不知所措地扭来扭去；虽然她在生理的“折弯、扭曲”面前，仍然表现出心理的“不折不弯”、“不扭不曲”；尽管演员竟敢以不化妆，甚至化丑而为美，但我们还是能看到扮演的角色，因为“诗”而发光发热。也正是因为在真爱真情的感染下，我们所以才都知道什么是“诗”，什么却不是——如同羞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