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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香息(云西子)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1月21日15:55 来源:京郊日报 云西子

  时光是条河,淘洗掉很多的过往,也淘洗去太多的记忆,许正是经历了这样的淘洗,那些美丽的东西才可以如七彩的鹅卵石般安静地铺陈在心底,绚丽且灿烂着。

  云西子 本名贾海霞,密云作协副主席。文字以散文为主,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始,陆续有文字发表在《当代家庭教育报》、《纳税人报》、《京郊日报》、《北京晚报》 等报纸杂志上,散文收入《京郊作家散文选》。曾在网络《白鹿书院》、《渔阳风》任散文版编辑多年。出版文集《落花满肩》、《花开半夏》。

  那时桃花那时家

  现在工作单位的路两边,除了杨柳,只偶尔点缀了几棵连翘,间或夹杂着几株碧桃,春来悄悄,春去无声。每日路过都会感慨,这春居然活得如是的安静。暮春,连翘没谢,碧桃未歇,居然在山峦树木间突然遇到了几株桃花。偶尔时间有余,也会躲开排得满满的工作,伴着暖阳坐在桃树下,只为嗅着那安静的花香,只为望着那一串串开得热闹熙攘的粉红花蕾,嗅着,望着,仿若看着一段段昨日的时光缓缓地流淌在枝枝干干上。

  桃树是北方极易成活的树种。每逢春至,坝坎上、田野里,只要有一抔黄土存在着,随意一颗被丢弃的桃核就会长成一株小苗,只要有一两片稚嫩的叶子钻出地面,顺着细嫩的茎挖下去,带着两片未曾幻化成根的瓣芽栽进小园,细心地浇灌着,不用多久就会长成一棵茁壮的小树。

  小时候的家里有两棵桃树,一棵是久保,个大香甜,熟在五月正当时;另一棵是土生土长的毛桃,渺小酸涩,熟在暮秋的清冷里。

  久保桃树长在屋子后面,树龄大概与我年龄相仿,小时候身体瘦小,桃树的树干粗细约与我的腰围持平,遒劲的枝丫弯弯折折地努力向上攀去,一直攀到高高的房脊。三四月份,春风相邀的时候,粉嫩的桃花就着春日的骄阳,妖娆地开放着。

  一般从那个时候起,它就开始正式进入我的视线,直到掉落最后一片叶子为止。不过那时那样子关注它,并不是因为什么浪漫情怀,也不是关心什么桃之夭夭的词句,实在是盼望着它的果实,那香甜的大桃子,至于关注到它落尽最后一片叶子,也只是怕某个未曾留意的桃子会遗落下而被浪费了。

  也不枉我的热切关注,从蒂落到结实,从小如椒粒到大如拳钵,从暗淡青涩到色泽嫣红,桃子在我的期盼里慢慢长大,然后就等来了娇艳的五月。

  那时的妈妈还年轻,年轻得日日都忙在田间地头中,回来时不是大日头的中午就是昏暗的黄昏。幼年时光绝大多数是与姥姥一起度过的。那时候,姥姥的身体还算硬朗,于是,一边照顾着年幼的我,一边帮集体看守着家门前的那块麦田,挣些工分。这个工分挣得也容易也不容易,那时的粮食很紧张且是集体的财产,当然就要防止着各家散养的鸡啊、羊啊占了便宜去,姥姥那时的工作就如同巡视般地在田间地头来回走着,不时大声吆喝着偷嘴的牲畜,真难为了姥姥那双三寸金莲。每到晚上,姥姥都会就了昏暗的灯光,用针细细地剥下变形的角趾上那一个个厚厚的老茧,不知哪一下用力重了,血丝会慢慢地浸出来,小小的我会傻傻地问姥姥疼吗?姥姥总含着泪告诉我不痛。后来年龄大了,长期穿着高跟鞋,脚下也起了茧子,每每触及的时候都会想起姥姥那含着泪的目光。

  我好像算是早熟的小孩,晚上看着姥姥那出血的小脚,白天就会自觉地多跑些腿。有时也有懈怠的时候,因为心有旁骛,一直挂念着那一颗颗鲜红的大桃子。

  能爬上树梢而不被逮到的时候一般只有中午——爸爸在城里工作不回家,妈妈忙碌着,家里真正留下的只有我和姥姥。我借口困了,不过小孩子的小心眼一般也只能骗自己,每次都是还没来得及爬到树上就被发现,不是被强迫回到“工作岗位”,就是屁股上留个“五指山”,偶尔得逞那么一两次,也如同八戒偷吃人参果般,囫囵吞枣地赶紧消灭“罪证”,没尝出味道就已全部下肚了。不过从桃子成熟开始,妈妈每日都会在树上挑最大最红的摘下来,清洗干净后拿来给大家吃。

  也许因为这棵桃树长得太高,故而兼带了有些招蜂引蝶的功用。在香甜的桃子成熟后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居然真的有人不怕麻烦地爬过高高的围墙,再攀上粗粗的树枝,偷走了许多桃子。弄得从那以后的许多个夜晚,不管有没有风雨,我都不敢背朝着屋门口坐着,总怕回首间会遇到那“贼”亮亮的眼睛。

  不过,久保桃的生长周期很短,短短几周的热盼之后,树上就只余了凌乱的叶子,而我的期望也就开始转向了毛桃的成熟期。

  毛桃属未曾嫁接的品种,未成熟之前不光口感不好,且青涩坚硬,长了一身厚厚的毛毛。对着未成熟的它,我会一下子收敛起全部贪婪的本性,耐心地等待,等着它红透,甜香。

  熟透的毛桃就如深山里的妮子,质朴且美丽。虽然仍旧个头小小,绒毛疏淡,却偏偏在暗绿的颜色中带上一小片嫣红,恰如女孩腮红般明丽婉约。熟透的毛桃最可人处是它的味道,不像大久保香甜柔腻,而是在浓浓的酸味之中带了微甜,却又不同于橙子的酸,爽口而唇齿清新,味道新鲜而绵远。许是这样的味道本极为特殊,是故一直好好地留在了记忆里。

  后来,家里正房扩建,先是砍了屋后那棵久保树,后来盖起厢房,又伐了那棵毛桃。于是,我那可爱的久保、毛桃,连同我那童年便一起悄悄地淹没在时光之河里,成了琥珀。

  生而活着是件幸福的事情

  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以前工作很多很满,总盼着睡到自然醒,后来有了忙碌之后的空白日子,却又有些睡不着了。以前总想着有时间多写些什么,现在有时间了,却觉得头脑里空空如也,一股子江郎才尽的味道。诗人姐姐说,该空闲一段时日了,什么都不写,转而去画画,调整下步伐,调整下心情。心下无限地羡慕,起码她有自己明确的目标想要去实现,有自己的想法要去坚持。而我呢,一片空白。如果一定要找些事情的话,那就算幸好还有孩子和老爸可以照顾,好歹还可以过过标准的家庭主妇日子。

  结婚这么多年,总是工作工作,孩子小的时候没感觉,孩子大了以后,才发现有着很多亏欠他的地方。美国M·斯科特·派克说“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个世界,却非因你而来”。若当真如此,即使不是因我而来,当也该在他路过的时候,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些精彩吧。

  孩子放假了,改变最多的不是他,而是我。原本12点钟休息的生物钟,随着他的游戏改为1点;常年不见烟火的厨房也开始了零乱的日子,锅碗瓢盆飞了个天上地下。

  爱人经常不在家吃饭,自己又是个懒人,做饭这件事,生疏而笨拙着,以至于每每与人提起都会惹来一阵惊讶,惊讶我的孩子居然还可以好好的,没跑去医院。

  我住的小区很安静,最直接原因是周边既没有商场,也没有小摊,买个菜都成个问题,幸好单位离市场极近,几百米的距离,下了班溜达几步便到了。

  市场形成多年,俨然成了气候,似乎每每见到,都是人山人海的,尤其早晨,更是拥挤,好像大家不单单是为了买菜,只是为了享受这份人与人相挨着的亲近感,享受那里的热闹。而我是最怕被挤到的,人虽然谈不上秀气,但无缘无故被碰撞一下,总会青紫上一段时日,故而,总拣人少的中午或者傍晚过去。市场经过一天的折腾已是一片狼藉,能下脚的地方少之又少,但至少人很少,还算清净些。不会挑菜,那改为挑人吧。只在那些一脸慈祥的老人摊子上买,菜新鲜,人也感觉舒服,一次只买一餐的,反正可以天天来,就当是散步好了。每每商贩闲适的聊天总会传来耳边:“这城里人跟咱农村就是不一样,咱农村一买都是二斤三斤的,城里人却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言下之意颇有城里人更小气一些的意思,估计尤其是我这样的吧,穿得干干净净,一买才买一小点东西,着实让人失望了一回。其实他不知道,不是心疼买菜的钱,只是心疼那些买回去的青菜,辛苦地活了一回,如果真的尽其用了也不枉然,可怕的是吃一餐后,后一餐不知何时,放着放着就只能进垃圾筒了,那它的一生也就太可悲了,活了一回只为成垃圾!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必经的路途还要让它走上一遭才算不枉它的一世吧。

  昨天,邻居94岁的老人走了,走时脸上一片安详,儿媳在他尚有余温的左右手中各放了一颗麻将,老人在世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打麻将,每天都打,且记忆良好,进出账目一丝不乱,比我这个还算年轻的“麻盲”还利索明白。生活,在他的眼里,也就变成了一只只麻将,一万二万,一筒二筒。在最后的日子里叮嘱儿媳,记得给他带去,免了寂寞。仍是昨天,友的微信上转了一段罗曼·罗兰的话:“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还是昨天,我把两件事情放在了一起。总也在想,这位94岁的老人该是位英雄。在他眼里,生活也许就该这样,三五老友,能聚在一起,过着喝着茶、打着麻将的日子,明知生命的尽头不远,仍快乐地活着自己。

  老人的生命该是那杯清水,经过了急流险滩的湍急,碰撞过,撕裂过,痛苦过,喧哗过,然后百转千回,安静地栖下后,保持着那种静水流深的澄静之姿。悄悄地回望来路,安静的回问心灵。过去种种,不论是珠是石,已统统被厚厚的河沙所覆盖,没了踪迹,只有自己认为的快乐或者苦恼,由自己来凭断。一切,都在自己的手中,只要活着。梭罗说:生命并没有价值,除非你选择并赋予它价值。没有哪一个地方有幸福,除非你为自己带来幸福。

  每天中午回老爸那里蹭饭,到了这样的年龄,依然还有老爸可叫,依然可以吃到老爸亲手做的饭也是件幸福的事情。吃过饭,拿起老爸给准备的小香瓜返回单位,一会儿工夫,房间里就充满了瓜果特有的清香,又是件幸福的事情。

  除了回去看看老爸还需要开车,其余时间全部走路。从家到单位,从单位到家。路上要经过几家单位的门前,一个小公园。清晰地看着树木,从冬的萧条到夏的蓊郁。偶尔有花开落,偶尔有叶轻拂,感受着树木的四季,还是件幸福的事情。

  可以不为风景去旅行,但心中总有着自己的美景,的确是件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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