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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经典作品该如何重译——从冯唐译本《飞鸟集》说起(刘彬)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1月21日09:45 来源:光明日报 刘彬
①由郑振铎翻译、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飞鸟集》封面。资料图片 ①由郑振铎翻译、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飞鸟集》封面。资料图片
②由冯唐翻译、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飞鸟集》封面。资料图片②由冯唐翻译、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飞鸟集》封面。资料图片
浙江文艺出版社社长郑重微博截图浙江文艺出版社社长郑重微博截图

  “鉴于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冯唐译本《飞鸟集》出版后引起了国内文学界和译界的极大争议,我们决定:从即日起在全国各大书店及网络平台下架召回该书。”2015年12月28日,浙江文艺出版社社长郑重在其认证微博上如此表示。

  此前几天,关于青年作家冯唐翻译印度诗人泰戈尔《飞鸟集》的各种声音,频频见诸报端、微信和互联网。一时间,因冯唐译《飞鸟集》而引发的经典作品翻译问题,再度成为业界的热点话题。

  “凝练”与“媚俗”,众说纷纭

  提到《飞鸟集》的译者,读者不约而同都会想到著名文学史家、作家、翻译家郑振铎。早在1929年,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诗人、翻译家冰心也曾翻译过包括《飞鸟集》在内的多部泰戈尔作品,但目前市面上流传较多的还是郑振铎译本。

  2015年下半年冯唐翻译的《飞鸟集》出版,因为其中一些充满个人色彩的译句,冯唐以及冯唐译本被推到风口浪尖,众读者对此褒贬不一。李银河认为,冯唐版《飞鸟集》是“迄今为止最好的中文译本”。有网友说,“冯唐的翻译并不差,其中很多翻译很传神”。也有网友说,冯译更凝练,郑译更雅,各有千秋。甚至有网友比较了冯唐译本和郑振铎译本,认为郑译本有些句子有点生硬,但是通俗动人;而冯译本有些译句多了诗意,但有些翻译太个人化,读起来一下子觉得“这个泰戈尔”添了些愤世嫉俗的感觉。

  译林出版社原社长李景端对冯唐译本感到相当遗憾,认为“这种翻译出格了”。“冯唐的翻译违背了翻译原则,语言媚俗。一部作品,在历史演变过程中,由不同译者呈现出不同的翻译风格,这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冯唐不顾经典名著本身的学术属性,完全走市场化道路,超出了出版底线。著名翻译家杨绛先生曾经将译者、作者和读者的关系称作‘一仆二主’,认为译者作为‘仆人’要为作者和读者两位主人服务。所以,译者不能只顾讨好读者、吸引眼球。”李景端补充道。

  中国翻译协会常务副会长、国际翻译家联盟前副主席黄友义分析说:“从目前的讨论看,大家的注意力没有离开追求再创作的个性和遵循信、达、雅的翻译传统这两条主线。”作家创作作品要追求个性,同样译者翻译也是再创作过程,也会追求个性。黄友义认为:“有个性,就会有争论。需要特别关注的是,译著的个性是否大大超越了原著的个性,从而背离了原著的思想信息和创作背景。”

  “翻译没有‘信’,译文难‘达’‘雅’”

  “我是中文超简诗派创始人,诗歌长度通常比唐诗七绝五律还短。据说《飞鸟集》也是浓缩得不能再浓缩的诗集,我想仔细见识一下。”冯唐在其博文《翻译泰戈尔〈飞鸟集〉的27个刹那》中如此记载。他坦言:“在翻译过程中,我没有百分之百尊重原文,但我觉得我有自由平衡信、达、雅。”

  对于“信、达、雅”的标准,黄友义想起美籍华人张振玉教授的观点。“张振玉曾经翻译了《最美英文抒情诗》。在其自序中,他对翻译界最著名的理论‘信、达、雅’有一番精辟的解读。张振玉认为,‘信’不是单纯追求原作表面形式的信,翻译得吃透原文的精髓,译者必须准确理解原文、忠实传达原文所包含的文化信息,才能实现‘信’和‘达’的目的。至于‘雅’,则是有了‘信’和‘达’之后的一种艺术水平的体现。”黄友义总结为:翻译没有“信”,译文难“达”“雅”。

  “我们今天翻译几十年、上百年、几百年以前的作品,首先有一个历史和现实的关系问题。译者身处今天的文化环境中,要认真体会和理解原著及作者在那个时代的思维习惯和社会环境。”按照黄友义的说法,如不揣摩当时的社会背景,译者就不一定能准确掌握原著的意思,甚至会觉得原著表达的内容不可思议。作为再创作者,译者既要深刻了解原著的创作时代和环境特点,也不能忽视时代的变迁和语言的变化。

  黄友义邀请读者思考一下:《飞鸟集》原著所使用的表达方式在当时的社会中属于哪一种风格、哪一个流派、哪一个阶层?其语言属于通俗还是儒雅?同样,读者也可以考虑一下:冯唐的译文是否与原著完全吻合?其译文是否真实再现了原著的风格、流派和社会阶层?译文语言是否属于当前的流行风格?

  以黄友义从事翻译事业40年的经历来说,他感到在翻译界,诗歌的翻译往往争议最大。“不同的译者为同一部著作的译文风格而争论不休是十分常见的事情,这是学术上的一种常态。也许围绕《飞鸟集》的讨论对将来的诗歌翻译会有积极作用。”

  翻译立法是解决之道?

  “当前,翻译界面临的最大问题还远不是《飞鸟集》所引发的讨论这么简单。”黄友义强调,翻译报酬低、翻译作为再创作不被认可、翻译处于一个产业链的末端得不到应有的理解,是职业翻译们的普遍困惑。“同时,翻译市场不设门槛、缺乏质量监督和评价机制,翻译作品泥沙混杂、翻译公司竞相压价也是现实。作为再创作,翻译需要时间和空间等必备条件,但使用翻译的单位,包括一些出版单位,却不予理解和支持,也是影响翻译质量的原因。”黄友义说,人们经常批评那些“离谱”的翻译作品,并嘲笑所谓的翻译人员,殊不知绝大部分“离谱的翻译”根本就不是职业翻译所为,而是略懂一点儿外文的“二把刀”。“翻译人才职业化的培养、评价机制在我国才刚刚开始建立。一个经常依靠非职业人员从事的专业,出现争议和问题完全在情理之中。”

  一些翻译界人士认为,从事翻译工作需要有制度可循。律师办案有律师法,会计算账有会计法,医生行业也有若干相关法律法规,而翻译业却完全没有专门的法律。黄友义代表翻译界呼吁翻译立法已经多年:“由于翻译工作分散在各个行业当中,我们国家没有一个部门能够统管各行各业的翻译工作。没有统管部门,翻译立法也就寸步难行。我倒是希望,《飞鸟集》译文事件能够引起人们对翻译事业的关注,推动翻译立法,进而促进中国的整个翻译业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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