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殊散文里的乡愁(杨杰)

　　“如今，我的乡村和父辈一起老去，渐渐地荒芜、废圮。许多美好的事物，我们身在其中习以为常，直到将要失去时才突然发现它的美好。”我喜欢读蒋殊的散文，她文章中有人世的真情与厚重，情谊绵绵，雍容大气；有故乡烟云、青春往事，有对世事的洞察、对传统习俗的反思。最让人动容的是，弥漫在蒋殊散文中浓浓的乡愁，它不同于落魄游子对故乡的悲吟怅望，也不同于旧式文人乡愁里的矫情怀旧，蒋殊的散文有格局、有气象，是寻找个体生命与文化皈依的别样乡愁。

　　蒋殊在她所有的散文中并没有描述和叙述过惊心动魄的事件，她所写的都是些“女人们下河，洗的是衣服，晒的是心情”，正是那些少年时代的所见所闻，构成了她人生和生命的壮歌。她将自己与生俱来的豪情和妩媚、刚烈与柔情，毫无保留地倾泻到字里行间。于是，文字的变化、演进和动向，将我们带向熟悉或陌生的环境，那是她专门制造的境地。

　　阅读蒋殊的文字，犹如与这位美丽的女人对面而坐，在交谈中让人感到她心胸豁达，像是马踏平原。

　　蒋殊散文中的乡愁是一种文化的乡愁，正如董桥所说：“没有文化乡愁的心井注定是一口枯井。”蒋殊散文中所书写的，更多的是一种对故乡的留恋，也许没有反思和批判，但她笔下的乡愁因而别有新意，境界阔大，像夏日里一望无际的麦田，在阳光下呼啦呼啦，那种情致和见识，在丝丝缕缕中又流露着无法掩饰的对故乡的深情。所以，她的散文语言是诗化的，她的叙述是一种吟唱并充满哲理，所以会感染读者。从这个意义上说，执著于散文创作的作家，对倾诉真实、陈述真实有着博大的冲动，他们热爱荟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并与读者和世人共同分享。

　　德国诗人诺瓦利斯说：“哲学就是乡愁，是处处为家的渴望。”蒋殊的散文，书写的无非是人的肉身与心灵对故乡的渴望。今天，我们的“家”究竟在哪里？

　　散文是一种倾诉，蒋殊的文字以最大的限度逼近体验。语言是人的灵魂，其灵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像情绪一样起伏，像眼前的一棵树一样真实，因此，独特与别样就成为蒋殊散文的重要特征。她直接把她知道、看到和想到的统统倾倒出来。有人说，散文是岁月的天然盟友，有人生处，散文必在。散文青睐岁月的划痕，也不排斥时光的平淡。人生中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或细节，往往成就大散文，从这个意义上说，蒋殊的散文强调一种在场感，那是一种自己身体在场的展示，是一种现实的存在，是时空的物证，是以有限的个体生命体验无限的存在。

　　蒋殊的文学细胞中，从来就没有什么流派、风格和主义的苦难身影，她不为任何风格或派别去争论或坚守，更多时，她像一个老实的农妇，在油灯下守望自己的针线和劳动果实。尽管她平日中穿戴朴素，但讲究格调，给人一种平淡中流露出生命的活力——那是一种在人生经历中找到了生命本质的光明和浪漫，快乐而激昂，蓬勃而高扬。蒋殊的内心，却有一种狂妄与豪迈、跌宕在山川与大河之间的奔放与洒脱。其实，她并没有制造过让人难以忘却或记忆深刻的事件，但她却以她踏踏实实、文采飞扬的散文作品，让她在生活中奏响一路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