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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花》:恋曲与挽歌(杨海蒂)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1月08日09:11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杨海蒂

  《极花》是贾平凹最短的一个长篇,写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胡蝶被人贩子拐卖到贫穷落后的乡村后,起先拼死抵抗,渐渐被潜移默化,后来却在日子的流逝中,不知不觉地有点“爱”上了这个偏远、落后、闭塞、穷困的山村,依赖上了这个山村里愚昧、自私、粗野但不乏憨厚、本色、朴实的邻里乡亲,包括把她买来、给她带来屈辱和痛苦的“丈夫”,也越来越放不下她被强暴的产物:儿子“兔子”……以至于她被解救回城后,自己逃了回去。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人心的幽深、人性的复杂,在作者别开生面的叙述中,渐次得以展现,让读者在不断的“拍案惊奇”中,也不时掩卷深思唏嘘不已。

  作者写作《极花》,“试图着逃出以往的叙述习惯”,让他本人“体验了另一种经验”,也让读者收获了另一种阅读快感。从《浮躁》《废都》,到《秦腔》《带灯》《老生》,直到《极花》,二十多年间,尽管不断推陈出新,尽管风格不断转变,贾平凹一以贯之讲述中国故事;无论写什么怎么写,贾平凹小说都独具特色,始终是中国文学标志性作品。

  乡土中国,乡村人口是大多数,从特定意义上说,写好了农村和农民,才算是写好了中国和中华民族。

  当下农村,农民最大的欲望就是进城。乡村越来越荒芜,年轻女性越来越少,农村男子越来越“躁”,伴之而生的是:社会秩序失衡,乡村人心不古,纲常伦理沦丧……“当一个国家两性比例严重失调时,那是比战争更可怕的灾难”,对于乡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纪纲一废,何事不生?对社会生活、世态人情甚至对“食色,性也”的饮食男女有着深邃洞察深刻认知的贾平凹,以四两拨千斤的态势,为传统意义上的乡村写下一曲壮烈凄美的挽歌《极花》。

  《极花》后记,作者也给了《人民文学》,一并发表。贾氏随笔,自然文采斐然活色生香,对于读者来说,是在吃到了西瓜之外又捡到了芝麻。这后记写的,清浅有味姿态横生,而又从中透出丰盛深厚。如此功力,非有大才华大学问者不能达到。说实在的,以前我喜爱妙语连珠的贾氏散文远比名满天下的贾氏小说更甚,这回的阅读经验使我“拨乱反正”:贾氏散文是灵性之花,贾氏小说是智慧之树,桃芬李芳,各领风骚。

  生命可悲、生活无奈、生死无常……这种深刻而坚硬的悲凉感,在我一次次的编校过程中,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使我控制不住地一次次潸然泪下。正如“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于 《极花》及其后记,对于《极花》女主人公胡蝶,相信每个读者都会有自己的解读;作为女性编辑,我最深切的感受是:女人最大的不幸就是身为女人。

  贾平凹的写作,来自于生活,也来自于他的心灵。复杂的心灵,难免有挣扎;巨大的智慧中,必然隐忍着巨大的悲痛。在反复的阅读与欣赏中,我不止一次起心动念:贾平凹,他内心深处到底沉积着什么?

  高明的作家,不只描写出生活的残酷,更要描绘出冷酷世界的暖色。人生是悲哀的,生命却是美丽的。断裂的城乡二元结构,使乡村长期贫穷落后,以至于人心扭曲、人格畸变、人性异化,但人们依然不乏人生乐趣和人情温暖。“兔子”,或许就是作者对生命的感念、对希望的昭示。这是作者对生命的恋曲,同时体现出他悲天悯人的慈悲心。

  魔鬼般的故事情节,风俗画般的笔墨铺陈,不动声色的冷幽默甚至黑色幽默……“通经术,达文法”的贾平凹,很可能又要给文学史的道路上留下一座里程碑。

  我本人赞同哈金界定的好小说标准:“一部伟大的中国小说,就是一部关于中国人经验的长篇小说,其中对于人物和生活的描述如此深刻丰富、正确并富有同情心,使每一个有感情、有文化的中国人都能在故事当中找到认同感。”

  我认为,《极花》完全符合以上标准。

  (《极花》,贾平凹著,《人民文学》201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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