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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伟章《声音史》:乡村心灵史的绝妙隐喻(雷达)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1月04日13:31 来源:中国作家网 雷 达

  罗伟章中篇小说《声音史》——

  声音消失,就意味着一个村庄的消失。天赋异禀的杨浪,纵然对声音有着极端的敏感和出色的模仿能力,如今也仅能用自己的绝技回味那些逝去的鲜活。乡村空壳化的现实,被杨浪鲜活得近乎繁复的感触和作家温润绵密的叙事,映衬出一种地老天荒的枯寂苍凉。

  

  罗伟章,男,1967年生于四川省宣汉县,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成都。著有长篇小说《饥饿百年》《不必惊讶》、中篇小说集《我们的成长》《奸细》等。曾获中篇小说选刊奖、人民文学奖、小说选刊奖。

  中篇小说《声音史》获得第十二届十月文学奖。

 

  罗伟章《声音史》:

  乡村心灵史的绝妙隐喻

  □雷  达

  罗伟章的《声音史》在写别一种更为深隐的乡村心灵史,在写乡村的历史、现在和未来,写乡土灵魂的变迁,但他的方法却是超现实的或高于现实的。我 看过他的长篇《饥饿百年》,他笔下的何家坡的百年史就有很大的概括力,显示了他早已酝酿的雄心,那部小说除了后半部略弱,整体上是很精湛的。这部8万字的 《声音史》,同样是写大地的苦难和苦难的人们为尊严的苦斗,写冷漠背后的人性的温暖。所以,我们看《声音史》不宜把眼光仅仅局限在它写了城市化压迫下的空 壳化的乡村如何凋蔽。它的立意其实要深广得多。

  当然,我们更惊异于这部小说成功地建构了一个隐喻的、象征的世界。以声音作为材料,这是极罕见的。声音是一种高度抽象化的有意味的形式,是对自 然万物的浓缩和模拟,犹如丰富缭乱的曲线,声音的乡村比之物质化的乡村也许更抽象,然而也更深刻和广涵。且看,房屋倒塌后,瓦块混杂,杨浪却能从收拾残瓦 碰出的碎响,识别它们各自的主人。主人们生活过的气息,已浸入瓦们的骨骼。杨浪认识声音,声音也认识他,他往这里一站,所有飘逝在旧时光里的声音,都如百 川归海,朝他汇聚,并在他心里暖过来,活过来了。他会学干雷撕裂天空的声音,也会学湿雷击碎云彩的声音,还有果子掉落和芝麻炸籽的声音;以及各种家畜的 叫,藏在土里从没见过样子的虫虫的叫,山里的17种鸟叫;他会学风走竹梢和树梢时发出的不同音响,会学千河口男女老少说话、叹气、哭泣、大笑和怒吼的声 音。在杨浪听来,每种声音于他都是独特的,每种声音在他那里都是有质地、有颜色、有气味,也有尺寸和形状的,对他而言,一个人的声音就是一个人的指纹。每 一道声音的门都朝他敞开,他能够自由来去,随意进出。由此,从声音传递出极为独特的乡土的灵魂的消息。

  杨浪视角的独异性和深邃性是很让我们惊讶的。杨浪是一个被侮辱和损害的人,被人视为废物,蔑称为“那东西”。这就耐人寻味,似乎一些深刻的乡土 作品,主角往往由“傻子”、侏儒、精神偏执者、变态者,甚至狂人来扮演,这究竟为什么,是他们拥有别人没有的视角和异秉吗?也许真的是这样。在某种意义 上,他们能把陌生化进行到底。        

  作为千河口的乡村记忆的储存者和收纳者,杨浪固然懒惰,但他有别人不理解的仁恕、宽厚。他不怨恨出卖他的钱云,不恨专制的、让他大半生倒尽了霉 的房校长,不憎恨对他极为冷酷的他的大款亲哥,他负疚于李老师受他牵连而被除名。他后来腿又坏了。他说他沾不得女人。他宽待一切人,例如,夏青放下筷子, 脸色变了,声音也变了,求他说:“你帮我……帮我……学学志刚说话……我只求你学这一回,随便学几句,我听听就好,听了这一回,我就把他丢开了……”

  值得我们玩味的是,乡村声音的意味深长。如房校长这个人专制、霸气,他的口头禅是“那样的话,羊就要吃人了。”凡是不按他的意志办的人,他都这 么说。他不仅是一个小学校长,还是一种文化势力的代表。一般作者写这种乡霸,总是通过一些恶的情节,罗伟章却只是通过杨浪学他的声音,引发了一场恶战。一 些声音消失了,一些声音又起来了,这是多么绝妙的写法。

  如果以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这部卓特之作也有不足。在不少情景下,声音没有起到化入情节,因之而起,因之而没,因之再起的完全与人物命运融合为一的妙用。多处只是对他的声音感的外部的生动渲染,还没有设计出更高妙的东西。尽管如此,它仍然是近年中篇小说中的罕见的佳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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