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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心不会老(苏曼华)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2月15日12:58 来源:中国艺术报 苏曼华
苏曼华任编剧、制片人的电影《鹰笛·雪莲》 苏曼华任编剧、制片人的电影《鹰笛·雪莲》

  《深圳特区报》曾发表我的散文《爱上深圳》 ,其中一段话是这样的:“深圳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只要我扎扎实实地深入生活,一颗敏感的心就总是激动不已。创作的激情没有随着年华老去,年轻的深圳总是让我忘记自己的年龄……”

  1998年7月,我从辽宁省锦州市文联调入深圳市文联。我与深圳的缘分,并非自1998年始。很多年前,中国作家协会在深圳如今麒麟山庄的位置有一片别墅式的房产,依山傍水而建,环境十分优美。那里是中国作协深圳创作之家,创作之家有十几套房子,每年邀请几批作家去创作、度假。1996年元旦刚过,辽宁作协把那年第一批获邀到深圳创作度假的唯一名额给了我。由此,那年1月18日至2月8日,我在深圳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从冰天雪地的北国降落到鸟语花香的深圳,我一下子就爱上了这座美丽的、没有冬天的城市。我们那批作家共12人,其余11位都是男士,有陕西的陈忠实、江苏的艾煊、安徽的陈所巨、西藏的益西丹增、贵州的苑坪玉、兰州军区的李镜等等。深圳市文联主席来看望大家,尽地主之谊,与我交换名片时,看着我的名片说:“搞儿童文学的吧? ”这成了两年后我调入深圳的契机。

  当时深圳的专业作家中没人写儿童文学。我年过半百进入深圳,环顾周围皆是陌生。不过,我从来不惧怕面对新的挑战,对自己说:“你就是一小学生,不会就学,不懂就问,不了解情况就迈开双腿去了解,何惧之有! ”

  于是,到蛇口小学去;到深圳实验学校去;到元平特殊教育学校去;到深圳市少年宫、少儿图书馆去;到沙头角街道办事处去……广泛地深入生活,广泛地占有素材。当我靠着敏感的心发现了一个好题材,我就告诫自己要“咬定青山不放松” ,要紧追不舍,深入开掘,淘尽泥沙始见金。创作电影文学剧本《送你一根魔杖》的时候就是这样。导演后来将电影更名为《我们手拉手》 ,这也很贴切,这部电影反映的就是深圳实验学校和井冈山下七中学在“手拉手”活动中城乡孩子的互动,讲述他们共同成长、共同进步、结下纯真友谊的感人故事。

  我第一次去井冈山的下七乡是2001年6月,从深圳坐火车到吉安,从吉安坐大巴到茨萍,再从茨萍搭上一辆个体营运的破面包车去下七乡。山路极险,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渊。道路不是左右的S型,就是上下的S型,非常陡的下坡路司机却毫不减速,破面包车稀里哗啦响着一路呼啸,行到半路又下起瓢泼大雨。大雨中我一个人在“下七”下了车。茫然四顾,半山腰上有房屋,我猜那就是下七中学。雨水从山上冲下来,我迎着雨水向上走,打伞和卷裤腿都已毫无意义。当我见到下七中学校长连国富时,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连校长接到深圳实验学校的电话,已等候多时了。这位有些粗心的男士没有想到找一条干毛巾让我擦擦头上脸上的水,更不会想到找个地方让我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他见到我立马就急切地“汇报” ,我只得赶忙记录,一任涓涓细流从头向下流淌,在脚边积成两个水洼。山区中学的学生大多离家很远, 70 %以上住校。我要探访学生的家庭,山里没有任何公交工具,连校长只得让骑摩托上班的老师用摩托载我进山家访……那年10月,我跟随深圳实验学校再上井冈山。后来还曾多次往返,为了这部电影,前后六上井冈山。

  天道总算酬勤,这部电影2004年5月公映, 2005年获第11届中国电影华表奖的优秀少儿影片童牛奖。2007年, 《我们手拉手》又获第10届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

  2004年春,我到深圳渔民村采访。渔民村紧靠深圳河,是深圳与香港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是几十年前深圳人逃港最方便的地方,也是1984年1月25日伟人邓小平视察过的地方。二十几年来渔民村的变迁就是深圳巨大变化的缩影,是中国改革开放的见证。渔民村也是深圳最早完成城市化改造的村落,那里的渔民早已变成了市民,那里的鱼塘早已被填平,变成了道路和厂房。那里旧的屋村已全部拆除,全部是高层建筑的渔民新村已竣工,等待着业主们回迁。如此具有典型性的素材怎能不引起我的注意?在小平同志视察渔民村20周年的时候,我一次次地往渔民村跑,往租用渔民村厂房的企业跑,采访当年同邓伯伯(他们这样称呼小平)握过手的渔民村老村长邓志标;采访上世纪70年代逃港、 80年代回归、而今企业越做越大的港商;采访打工仔和打工妹……深圳的春天热如夏日,那时渔民新村还没有交付使用,电梯不开,为了弄清站在渔民村的窗口看深圳河对岸,究竟能有多宽的视野?我走防火通道,徒步爬上十几层楼……我的汗水没有白流,它凝结成电影文学剧本《河的那边是香港》 ,以一个小女孩的眼睛看世界,女孩子和深圳一起长大。

  2007年初,我对住在深圳、每天跑过罗湖桥到香港上学的港人子弟密切关注,因为深港亲情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最充分。年初的清晨6点半天还没亮,我就赶到罗湖边防检查站出境大厅,那里有深港走读儿童专用通道。香港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免学费,所以从刚上幼儿园的3岁孩童到已上高三的少男少女都不辞辛苦。这样的孩子在深圳当时有近7000人(现在已超过1 . 7万人) 。我跟他们一起跑过罗湖桥,到元朗邓兆棠中学(简称邓中)体验生活。

  通过朋友介绍,我住到了邓中的英语老师周娜家里。上午上6节课,两节连排,学习时间安排得很紧,但是课堂上轻松活泼。学生可以坐着说话,可以搞笑,正好消解了课业的沉重;中午我跟师生们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下午有时去上家政课。学生学习做蛋糕、烧卖等面点,学习缝纫和培育花卉,总之是能够帮助父母做家务的技能。邓中的校训是“勤、孝、友、诚” ,我觉得在人性化教育、人文色彩方面,香港学校值得我们学习。驻校社工也是一大亮点。那时内地还没有社工。“社工”就是社会工作者,是一种职业,要经过考试注册才能上岗。香港政府规定,每所学校至少要有一名驻校社工。但社工不是学校员工,而是独立体系。他们除了作心理医生以外,还要干预家庭暴力、负责性教育、组织课外活动等。他们对学生说,“我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你的同学,我是你的朋友。我发誓为你保守秘密” 。这样学生都愿意主动找社工谈话,倾诉烦恼寻求指导……

  一条罗湖桥,分隔着又联接着两种制度。我细细揣摩、深度思考两地的文化差异,努力挖掘发生在罗湖桥上和罗湖桥两端的故事,写出了电影剧本《跑过罗湖桥》 。这部作品命运坎坷,直到2013年才拍成电影。剧本被评选为中国作家协会2013年度重点作品扶持项目,发表于《中国作家》 (影视版)2014年第3期。

  我的作品都来源于生活。如果只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坐在皮椅上,抱着头想,就能出作品,那是天才。但我只是一个庸人,而且很笨。靠着不怕吃苦,下笨功夫,后来又创作了真人动画电影剧本《猪屁股带来的烦恼》 、电影剧本《天使的声音》 《苗娃》 ……而今年刚刚公映的电影《鹰笛·雪莲》 ,我任编剧兼制片人。创作这部作品,则是我下生活下得最苦的一次。

  2013年8月,我来到新疆喀什。在深圳市对口支援新疆工作前方指挥部(简称“前指” ) ,我听到了“深喀家庭1+1”活动中的一些故事。这项活动是深圳市和喀什地区的各50个家庭建立联系,两家的孩子结成“对子” ,像走亲戚一样互相来往。我立刻意识到这是民族团结题材。在少数暴恐分子不时制造恐怖袭击,形成十分恶劣影响的时候,民族团结重于一切!

  “深喀家庭1+1”活动中,一个汉族女孩和她的塔吉克族小伙伴古丽娜热的友谊吸引了我,于是我向“前指”提出,要去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简称“塔县” )采访。塔县位于帕米尔高原上,淳朴善良好客的塔吉克族老乡热情地接待了我。我与古丽娜热全家都成为好朋友。跟我同龄的达力·买提胡夏力则讲述了他童年遇到一位解放军,受到那位解放军的关爱,因而他一辈子都感恩在心的亲身经历,这些素材后来都被我用到了电影剧本《鹰笛·雪莲》中。

  回到深圳后,我用半年时间写出剧本。找到投资后,我兼任制片人,于2014年5月带领主创人员到塔县作开机前的准备。7月电影开机,我和总导演李亚威带领着106人的摄制组,在塔什库尔干连续工作一个多月,终于圆满完成了电影拍摄。 《鹰笛·雪莲》的拍摄场地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有的场景还在5000米以上。因帕米尔高原的植被远远不如云贵和青藏高原,所以缺氧更加严重。我肩负着管理、带领整个摄制组的重任,要保证全组人员的生命安全。我们把一辆面包车改装成救护车,还聘请了跟组医生。每天都有人晕倒,有人住院。我的高原反应是不能躺下,躺下就喘不上气来,每夜都是半坐半卧,没有一夜能踏实入睡。时间长了影响到心脏,两只脚肿得穿不上鞋子。然而,人生能有几回搏!电影《鹰笛·雪莲》公映后,收获了许多好评,这就是对创作者最好的奖励和补偿了。

  回首往事,进入儿童电影创作领域已是第15个年头。深圳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自古以来就敢漂洋过海闯世界的广东精神;近30多年的改革开放风气之先的前行轨迹,使我觉得可写的东西实在太多!一部作品还未杀青,下一部的构思已在脑海里翻腾。创作的激情常在,我的童心不会老。我没什么天赋,只是有一颗敏感的心。我没什么才气,只是不怕辛苦,相信勤能补拙。像“巨人安泰”不能离开大地一样,作家必须植根于生活的沃土,才会有创作的源泉、永不枯竭的激情和力量。深圳这片神奇的土地有太多的营养,这是作家的福分。

  苏曼华(儿童文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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