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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旧诗体两相辉(尚弓)

—— 读《寻草集》忆诗人章长石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2月14日10:19 来源:解放军报 尚弓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日子里,我愈发萦念曾享誉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诗人章长石同志。

  1938年初,第五战区抗敌青年军团创作评奖活动揭晓,反映国难、离忧和抗日救亡意志的自由体长诗《元宵》荣获头奖,此诗作者章长石同志(本名章文龙)被著名诗人臧克家誉为“状元”,那时他还是个20岁的热血青年。光阴荏苒,1998年,列此诗于卷首出版《寻草集》,“状元”郎已然是一位耄耋诗翁了。

  长石同志自抗日战争到建国以后,长期从事军队报刊文艺编辑工作。他才华横溢,诗情郁勃,创作态度严谨;不求多产,一旦吟成草就,颇见佳品。《中国现代文学史》和《晋察冀文艺史》均有论述予以好评。上世纪60年代,曾有《栽柳集》面世。《寻草集》是他的第二本诗集,书名是由王安石诗句“缓寻芳草得归迟”引申的,表明寻获的只是些草料,含自谦意。我有幸承长石同志题签惠赠一本。多年来,每次捧阅总会倍感温馨,获益良多。

  《寻草集》分上下两编。上编为自由体新诗,起首便是150余行的《元宵》。正月十五元宵节,历代诗词家吟啸频仍,要脱出前人窠臼也难,青年长石却大有破旧立新、独领风骚之概。撇开月上柳梢、火树银花、思亲忆故之类,在日寇大举侵略的紧急关头,他唯一忧心的是:“团圆月∕照着残破的国土”“想起了……关东的黑水白山”“想起了金陵……虎踞龙盘的山川形胜。”放眼一望:“长城上,燃起的烽火通红∕黄河里,掀动的骇浪排空。”“雷在暴跳/电在燃烧/山林在号,波涛在啸。”“中华儿女/要用铁的白刃,血的红流,创造青春……”诗人绘声绘色,全景式地描写了军民万众一心奋起抗战的壮阔场面,读来令人热血沸腾。在那救亡图存之际,此诗荣获头奖乃时代需要,众望所归。

  《歌手》是一首挚情的挽歌,其副题为“悼念我们的政治指导员赵烈同志。”赵烈与章长石同在华北敌后根据地《晋察冀画报》社工作。赵擅长音乐,经常教大家唱歌。不幸的是,“在柏岩战斗里/你流着殷红的血/倒在胭脂河边苍黑的岩石上。”“手里握着一块包枪的红布/……跟我们高举的红旗一样美丽。”“当我们唱到《光荣牺牲》的时候/……竟是歌悼你——我们的歌手了!”亲密战友牺牲,诗人乃战场目睹,心灵直接受到强烈撞击,因此才能把英雄形象表现得那么真切、壮美。生活是创作的源泉。火热的战斗实践无疑要比采访或虚构更具优势,更能生发积极的灵感。

  创作于1942年的《白洋淀》尤其特色鲜明,撼人心魄。先以风俗画的笔调抒写水乡的丰饶可爱,又愤怒控诉了日寇暴行。骤然间,“英雄结聚了/白洋淀翻滚了……”“鱼儿,游开吧/我们的船要去作战了!/雁啊,飞去吧,我们的枪要去射杀敌人了!”“翻卷的波澜/浮泛出红色的血环/激烈的战斗展开了……”尽管战争是血火交迸,非常残酷的,但就描写反侵略的正义战争而言,完全可以赋予浪漫主义色彩和激越的审美情趣。长石同志如此立意咏写,很有胆识,充分彰显了“雁翎队”游击健儿们机智勇敢、满怀必胜信念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当年,这首鼓舞斗志的诗不仅传诵于晋察冀边区,而且远远流播至边区以外。

  长石同志抗战时期的诗在敌后游击战中丢失了不少,十分令人惋惜!但读《寻草集》刊存的9首诗,亦可感受到强烈的战斗性和艺术魅力。这些诗形象生动,言之有物,绝无概念化、标语口号化的倾向。因此很引人入胜,让人爱读。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进入和平建设时期,但人民解放军为守疆卫国仍日夜操兵习武,勤奋不懈。长石同志此时下部队采风,顿觉景象一新,不禁诗兴勃发。《靶场灯火》写道:“不能让敌人/趁着孩子熟睡的时候/张开血口!”“瞄准吧/祖国的勇士/在星光下/要像在日光下一样/准确地射击!”《士兵的春天》《军港,水兵的母亲》《夜航机》等诗,更表现了我军向革命化、现代化迈进的新面貌。

  世道巨变沧桑,诗人的视野和题材自然也尽兴拓展了。长石同志诗随时运,写了不少赏景咏物或感时抒怀的作品。《冷泉亭》:“杜鹃飞去了……/带走了泣血的时代……/冷泉,流着茶女的山歌/杜鹃花,湖天飞来的朝霞,晚霞。”这景致,多么钟灵毓秀!再看《雁来红》:“连宵秋雨/洗不掉你浓艳的胭脂/烈士的血/生命的光泽/……你不会像上帝一样死去/你是一篇与世长存的诗。”多么情韵绵绵!《星象》则格外震撼:“星斗满天,难以数清/文曲星,武曲星,那么多曲星/天文家含泪宣告:一颗‘直’星陨落了/这光辉巨大的星是:‘彭’。”深切缅怀彭德怀元帅,殷鉴昭昭,刻骨铭心!长石同志的诗大都构思瑰奇,境界高远,越咂摸越感觉意味无穷。

  长石同志暮年离休后,“胜似闲庭信步”,走进了传统的旧体诗苑。旧体诗凝练,重哲思,讲气韵,比较适合老年人心力运作。加上富有古典文学的深厚根底,他如此改变兴趣取向,没啥奇怪的。《寻草集》下编收旧体诗100余首。这些芳草佳花构成了长石同志“夕阳无限好”的第二度春光。

  “卸鞍瘦马意从容,退却征途入厩中。骥老岂无前驱志,岁寒应有后凋松。”(《卸鞍》)“长天秋水一鸥闲,朝爱江湖夕恋山。墨猪银鱼情未了,枉食天禄年复年。”(《自遣》)这两首述老言志诗,率真、练达、幽默。实际上,当此改革开放的“龙虎风云大时代”,老骥仍在迈进,一鸥也并未敛翅。长石同志诗集出手不凡,足证其艺犹工,志弥坚。他要求“自删自改谋章句,语出惊人造化功”;主张创新,直言“诗歌平庸即死刑”。他既是这样谆谆论诗,也是这样孜孜做诗的。

  综观长石同志诗作,无论新诗还是旧体诗,都洋溢着对祖国和人民的一片拳拳赤子情,力奏时代的强音,弘扬真善美的正能量。在我心目中,他溯自抗战以来的诗歌创作成就在军旅诗的创作中独具个性特色,并非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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