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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天七部曲:与智者的对话(傅逸尘)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2月14日09:17 来源:中国作家网 傅逸尘

  如果说航天文学表征的是人类肉身与灵魂的沟通,李鸣生的“航天七部曲”则是他在同自己对话、同智者对话,更是在同理想的读者对话。

  由科技而文学,由事件而故事,在虚与实、科学与艺术之间实现无缝对接和深层转化,对于“航天文学”的写作来说,确是目下的难点,也是长期的挑战。

  从题材角度论之,“航天文学”指的是那些以航天科技、工程为主要表现对象的文学作品。某一特定题材的文学之所以得以长期存续,除了其所依托和反 映的生活内容有较为固定的边界之外,也必然能够在话语形式、审美风格、思想资源等方面与众不同、独树一帜。“航天文学”之所以能长久地吸引作家书写、读者 阅读,其魅力关乎思想、源于精神。与我们所居住的大地相对应,人类头顶那片广袤而幽深的星空,既印证着物理时空的辽远无际,也标示着哲学世界的精神彼岸。 人类关于生命、世界、时空、未来等的终极思考,都指向了那片令人迷醉、困惑且充斥着危险、未知的宇宙空间。“航天文学”所关照的对象和我们的现实生活、日 常经验拉开了一定距离,叙事的过程需要对晦涩的知识、高深的科技进行有效的文学性转化,并且需要体现出作家独特而深刻的思考。

  李鸣生是我国航天文学的代表之一,他最新出版的“航天七部曲”——《飞向太空港》《澳星风险发射》《走出地球村》《远征三万六》《中国长征号》《千古一梦》《发射将军》承载了他的理想,见证了他的初心。

  “星空乡愁”支撑“航天文学”

  李鸣生的文学理想与他儿时便种下的“星空乡愁”紧密相连,孩提时的他和星空之间就滋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但又深刻有力的情感。对“星空乡愁”的回 望,或许夹杂着太多的幻想与浪漫,但却在20年的时光中支撑着他艰辛的文学探索与精神跋涉。“航天文学”不仅是李鸣生不知疲倦守望着的生活现场,也是他以 报告文学这一文体不懈书写的特定题材,更是他不断建构着的个人与民族的思想与精神家园。

  在“航天七部曲”中,李鸣生始终将中国人的飞天梦想和人类文明对宇宙空间的探索精神紧密相连,注重从哲学思辨的角度,分析航天事业的价值、意 义,从民族心理和文化的层面建构中国人的飞天梦。对中国航天事业发展过程中的几个重大阶段,李鸣生都做出了精到的概括和剖析,将航天事业与中国半个多世纪 以来的政治、经济、军事、思想、文化的发展融为一体,在不断变化的时代背景中把握航天事业的动态图景。李鸣生积20年之功,持续建构并深耕“航天文学”, 他的创作得益于他纯粹的文学感觉、深刻的思想洞见和独立的价值判断,体现了作为一个报告文学作家的思想力和思辨性。

  哲学思辨驾驭理想视角

  在特定意义上说,文学最深刻的力量所在,就是对人的精神存在的探寻、对人的心灵世界的叩问和对生活表象的超越。李鸣生之所以执著书写“航天文 学”长达20年,是因为在他看来,辽远的太空除了浩瀚寂寥之外,更隐藏着诸如天道人伦、生命价值、精神存在等等哲学甚或宗教层面的终极意义。人类恢弘壮丽 的航天事业与个体独异幽微的生命经验之间,蕴含着丰富广博的文学可能与厚重驳杂的思想空间。因此,以个性锐利的判断因应时代主潮,提供对历史、对现实富于 穿透力和超越性的思想智识,便成为李鸣生孜孜以求并坚定执守的写作伦理。

  《远征三万六》是李鸣生“航天七部曲”的第四部,序章“我们先聊天”以天问般的方式抛出了一个颇具想象力的哲学命题——人类为何患有孤独病?李 鸣生从来不会拘泥于某个单一的事件,更不会被事件本身的逻辑所羁绊。关于孤独,李鸣生自有一番不同常人的深刻体察,强烈的问题意识使他往往能够直抵现实生 活的深处与细部。按照夏志清的说法,现代中国作家普遍存在着一种感时忧国的精神。但恰恰是这种过于强烈的道义上的使命感,过多的爱国热情,使得中国作家未 能获得更为宽广的精神视野。夏志清的观点道出了中国文学一直以来较为稀缺的写作向度:既要批判让中国人的灵魂匍匐在地的历史,更要探寻一种具备统摄和整合 力量的精神资源。李鸣生曾写道:“15年的发射场生活,使我比一般人更有条件仰望天空,使我有机会伴着火箭的一次次升腾跳到地球之外对我们生存的地球进行 立体的思索,从而改变了我跪着看待人生的姿势,获得了一个新的审视世界的角度。”

  文学的独特性包括作家的思想与经验。在《远征三万六》中,李鸣生对乖谬的历史、悲壮的个体遭际乃至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给予了或强悍、或温情、或 批判、或体贴的关照。每个感人至深的故事背后都留有耐人寻味的思考,这自然需要文学性的剪裁和思想的贯注。李鸣生以他独特的视角,对不同层面的事件和人物 重新进行排列组合,形成了一种跨越时空和逻辑的对话关系。

  生活质地托举精神存在

  高蹈的精神和灵魂需要弥漫着烟火气息的日常生活来托举。为了写作《远征三万六》,时隔多年,李鸣生重返自己军旅生涯的起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景,这里曾经惊天动地的事、默默无闻的人,在他的回忆和重访中愈发清晰生动。

  《远征三万六》的结构方式和时间跨度并不宏大,各个章节相对独立且缺乏连贯的故事。客观来说,作者的思想观念与人物事件之间有脱节之感,部分段 落亦有主题先行之嫌。事实上,这种观念与材料之间的游离,在李鸣生的其他作品中也或多或少地存在。然而正像朱向前所说:“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我认为除了 作者思想水准的主观原因外,恐怕更与超前的观念和沉重的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有关。”李鸣生或许并不属意于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试图通过这些生命的断章 表达自己的现实思考。由科技而文学,由事件而故事,在虚与实、科学与艺术之间实现无缝对接和深层转化,对于“航天文学”的写作来说,确是目下的难点,也是 长期的挑战。

  《千古一梦》是“航天七部曲”的第六部,李鸣生调动了多年积累的写作资源,显露出扎实细腻的采访功夫。李鸣生以全人类共同的探索宇宙的壮丽梦想 为支撑,以苏联、美国的发展历程来映衬中国载人航天事业的艰难曲折,体现了作家宏阔的视野和对人类前途命运的终极关怀;自始至终以国内外政治、经济、军事 的发展大势为背景,在大的时代浪潮中反映中国载人航天事业的各个发展阶段。面对载人航天工程中浩繁的生活经验和人物事件,如何理清历史的发展脉络,充分展 现出中国载人航天各个历史阶段的真实状态,还不能流于表面,变成大事记和流水账,其写作难度可想而知。大到宏观的尖端设计、高层决策,小到人物的性格、形 象、心理、情感、故事、细节,都考验着作家对生活的熟悉程度。是否真正沉入载人航天事业的历史与现实的深处,能否形象、深入、生动地展现出中国航天人的生 命状态和精神形象,是作品成败的关键所在。

  从《千古一梦》中,我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是强烈的现场感,是与中国航天事业近距离接触的心灵碰撞。这当然缘于李鸣生当兵入伍就在发 射场,对于军人而言这种血统的承继是最为核心而坚实的精神资源。成为作家后的李鸣生,航天题材是融入了他生命情感与文学激情的最重要的生活场域,他对航天 人生命状态、情感世界准确细腻的把握,对航天人形象、性格的生动塑造也因此而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李鸣生采取典型化的艺术处理方式,从浩瀚的素材中提取最 有典型性的人物、事件,构成这部宏大作品的骨架;又选取了许多极富人情味的故事与细节,以及诸多鲜为人知的事件解密,精心描写成作品的血肉,使得这部作品 蕴藏着丰富的诗意。

  生活考验着文学,当今时代对一个作家的知识储备和经验积累提出了更高要求,与此同时,他还需要强大的思想力量。而生活经验的缺失与思想能力的匮 乏往往是互为表里的,不了解生活,写作就没有血肉;没有思想,作品就没有灵魂。一个作家要超越复杂的事象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太难。作家必须要为自己搭建起 有思想资源作为支撑的对话场域,才有可能与广阔的时代、社会对话,与具象的生活、生命对话,与高远的灵魂、信仰对话。

  如果说“航天文学”表征的是人类肉身与灵魂的沟通,是现实生活与精神存在的对接;那么“航天七部曲”,则是李鸣生在同自己对话、同智者对话,更是在同理想的读者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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