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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间吟诵的哈尼族经卷(师立新)

——哥布诗集《神圣的村庄》印象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2月04日08:37 来源:中国作家网 师立新(彝族)

  对能够使用母语进行创作的民族作家,我深感崇敬和羡慕。受从小生长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制约,我已是完全汉化的彝族人,在本民族文字和语言面前只能无知到惊慌失措,因而,当哈尼族诗人哥布将诗集《神圣的村庄》以哈尼文和汉字共同呈现于一本集子中,让我感到羡慕、欣喜。这些作品闪动着史诗的质感,娓娓论及部族的由来、族群的走向,审视民族当下的困惑和迷茫。

  在不断阅读之下,我渐渐读出这些诗句的清秀模样,它是如此洁静,就像哈尼村寨上浮动的白云,剔透得不染杂质,可以濯洗万物的灵魂。全诗以神奇的吟唱形式行笔,诗集开篇就设定了人物表,分别标识为莫匹、咪谷、女巫、诗人及当家的男人女人等,通过众人逐一的唱念,蓝天、梯田、蘑菇房、寨神树、苦扎扎、十月年等哈尼族元素蜂拥而出,一幅哈尼族农耕文化的场景就生动地在诗句中勾勒完整,鲜活呈现在阳光下。

  凡俗的尘埃无法阻隔诗人对母族的热爱,他的长诗深情无限地迅速切入对众生灵的歌唱主题,文字润泽出具象,族群的生活被安静雕刻在诗歌的纹理中,清晰、深邃,如风过草原,牛羊满坡。

  哥布受到前辈言传身教的影响,承接了莫匹(祭司)的衣钵,他的诗句也就自然地体现了神灵赋予的威严。这种冥冥中潜移而来的神圣感,源于边地少数民族对大自然朴素的敬畏与感恩。这种敬畏与感恩其实最终的归属就是农耕文化——从土壤生长出来的精神依托。农耕文化贯穿哈尼族的发展历程,原始的自然崇拜让哈尼人民的心中驻扎了许多的神灵。脚踩坚实的红土地,诗人以高度的文化自觉,让诗歌倾注了民族的神性维度,把所有神旨熔化成诗句,涂满经卷味道,忠贞秉承了本民族民间口传文学的语言范式。比如:“我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已所剩不多  我那阳世的口粮/我活在阴阳两界/在灵魂和肉身之间来往/我甚至模糊了/人的意志和神的思想/当我想起祖先/就仿佛看见了他们的脸庞……”(《生活就像祝福的词语》)借女巫之口,哈尼山水间萌发的平实语言得到渲染,农耕气息纵深度加强,诗句的在场感肆意穿梭,民族的根性流脉在诗歌里得到永恒的驻扎。哈尼文化的背景被反复强调,彰显的诗意畅快淋漓。诗人诗语与本民族文化水乳交织。

  继承和传扬传统文化,以考量历史与现实变迁的目光看待母族,这是诗人在文本中最为强烈的倾诉。

  好的诗歌是拒绝无病呻吟的。这部用母语创作的诗集,其诗语所蕴含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呈现了一个民族浓缩的处世哲学。当诗人将之翻译为汉语,很轻易就捕捉了我的情感系统,我在颂读中感知到圣严、疼痛。文化的多样性表达,让长诗具有蓬勃的生命力,并体现了诗人的民族精神和独特的诗歌品质。

  有人说诗人是孤独的,可化身为莫匹的诗人哥布并不孤独。他有勤劳的部族,有耕作的牛马,有美丽的女人和活泼的孩子,他还有博大的民族情结和宗教情怀。他的字里行间,持续传递着祥和豁达的心语:“人和神一起居住的村庄/老人的故里  神圣而静谧/家家户户有着不息的火塘/铓和鼓是寨子繁荣的象征/总是在节日里热烈地敲响……”(《愿每一个家庭有不朽的幸福》)

  诗歌俨然已是诗人沿着哈尼梯田蜿蜒行走的灵符。我想起蓝天下的乐作舞、宛若山泉的四季生产调,我沉醉于它们瞬间所荡漾的快乐,那是从内到外散发的自信,弥漫着民族的姿容。《神圣的村庄》也有着同样的姿容。

  哥布心怀故土,专注追求自己独立的写作风格,他曾说过自己的诗不是人工林而是原始森林,我非常喜欢这个比喻。在《神圣的村庄》中,人可以和小鸟说话、和松鼠嬉戏,大地呈现的是云安详、地宁静、树静默、鸟欢唱的田园牧歌。诗人所张扬的诗歌美学直接生长于部族之上,他的前路是那样的辽阔和宽广。

  《神圣的村庄》也是诗人命脉深处的精神家园,那里民风淳朴、人性纯洁,那里安放着白云间的哈尼农耕文化,我聆听得到诗人故园的风雨,那里还是民族心灵的栖息地,能让诗人每一次无意识的焦虑和疏离得以纾解。

  少数民族作家的写作离不开“根文化”,诗人哥布既抓住了自己的民族传统,也写出了自己的个性。“由一位诗人而认识和敬重一个民族”,我想这句话应该能够作为对哥布最美丽的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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